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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意外之喜
环境对于人的改变是最没有道理的，曾几何时的章邯，只是咸阳一个小小城门吏，每日就想着如何奉承上官，让自己的身份从小吏转为大秦在册的官员，现如今，在默军之中，手握重兵，生杀予夺，与昔年不可同日而语。
伴随着郭嘉，见识过了宗室的腐败，见识过了吕不韦的跋扈，章邯的内心也在一点点发生着改变，以前那个在城门口看到老人都会去扶一把的城门吏，如今在大漠上，截杀商队时甚至都不愿留下活口。
乌孙国的商人们从城门走了出来，看向章邯那庞大的驼队带来的货物，当看到竟然有最近才在西域出现的所谓中原器物时，众人眼里都冒出了精光，这可是如今整个西域最为紧俏的货物了。
不过，除了这些墨家出产的家具和工具，这些商人显然对于章邯从别的商队那里抢来的货物有些不以为然，眼神甚至都不曾看向那些货物一眼。
早已从地上站了起来的哈桑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对章邯解释到：“尊贵的贵族老爷，虽然乌孙国和楼兰国都有很多商队，可是相比于楼兰国各色商品都会流通，这乌孙国更愿意购买奴隶。
为了关押这些奴隶，乌孙国的乌孙城甚至专门修建了牢房区来看押这些奴隶，别处的罪人有时也会被关押在这里当做奴隶出售。
您之前在……时下手太狠了，要是留下一些活口，这些人的态度一定会更好的。”
章邯不徐不疾地将宝石收回衣服里，轻蔑地看向哈桑，“从今以后，这片土地需要记住一点，不是他们需要什么我就出售什么，而是我出售什么，他们就要买下什么。”
站在骆驼旁的哈桑顿时冷汗直流，心中大惊，这位的态度，该不会是想要像之前洗劫商队那般将这座大城洗劫了吧。
章邯轻轻拍了拍手，将这些商人的视线招呼过来，得到了章邯的召唤，这些人终于可以名正言顺的将目光放在章邯的身上，可以仔细打量这身华贵的衣物。
章邯慢慢揭下面纱，露出自己坚毅的面容，“这些货物，都送给你们，我要一座足以容纳我这些人的宅院。”
商人中领头那位有些尴尬地抱胸施礼，“尊贵的贵族老爷，您这些货物的价值想要换取一个大宅院，似乎……”
“我说了，这些货物是送给你们的礼物，用来换取宅院的，是这个。”
章邯一挥手，早已等在一旁的杨熊抱着一个硕大的箱子走了过来，只见杨熊将箱子放在地上，打开墨家特制的机关锁芯，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这叫做丝绸，可以做成这世上最华美的衣物，在我的国家，这是贵族专属的，但是在这里，你们也可以买回去做成衣服，不仅舒适，而且华美，这一箱子的丝绸，我要换取同样大小的满满一箱金币。”
哈桑的眼角开始抽搐，在他看来，这无异于抢劫，而按照他之前对于章邯的观察，只要这些商人说出一个不字，等待着他们的，就是章邯血淋淋的屠刀。
可是商人们的回答，是哈桑无论如何都无法理解的，“贵族老爷，如此多的金币，我们一时难以凑到，但是，在此处前往楼兰国的路上，有几座城堡聚集的建筑群，是我们的产业，我们愿意用这些城堡来换取您的，丝绸！”
哈桑清楚地看到，这些商人的眼里，满是疯狂之色，这荒诞的一幕让哈桑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用几座巨大的城堡换取这些轻薄的布匹，不是章邯在洗劫他们，而是他们在掠夺章邯。
不过既然这些商人的态度已经证明，这些丝绸确实有这么大的价值，那么，是不是就意味着自己对于章邯的作用就要消失了？不，这不是哈桑能够接受的。
“住口！你们难道以为我们没有听到墨山要打仗的消息吗？到时候这些不在主城的堡垒都会被征用，换句话说，这些堡垒很快就不属于你们了，你们这是在用不存在的东西，换取我主人珍贵的宝物！”
章邯有些意外地看着对商人们咆哮的哈桑，他当然知道哈桑此时的心理，不过是担心自己有了落脚地后就抹杀了哈桑，可是一个俘虏，能够这么义正言辞地帮助残杀了他手下的敌人说话，还是让章邯觉得有些新奇。
“公子的话不假，这些荒漠里的人，视生命为第一，没有中华的礼义廉耻之心。”
商人们显得有些尴尬，因为哈桑没有说谎，这些堡垒平日的价值或许比这些丝绸珍贵，可是在战时，真的就不值钱。
看向箱子里华丽的丝绸，这些商人几乎忍不住想要动手抢夺，正常人很难理解这些商人对于这样高贵的材料的追捧，这已经超越了理智的范围，此时若不是章邯手下的人手众多，相信这些鬼迷心窍的商人一定不介意动手抢夺。
忽然，商人堆里，一个年轻人挤开人群，来到章邯面前，哈桑见状，一把按住了这个试图靠近章邯的商人，“你要干什么！伟大的主人身边的土地不是你这样的人可以踏足的！”
那商人被人按在地上，却也不挣扎，只是快速解释：“我只是想要靠近确认一下，贵族老爷，我知道东胡的军队里那些穿着黑色衣服的人长得和你一样，都是黑色的眼睛，黄色的脸颊，他们是冒顿王子尊贵的客人，别人买下堡垒也许会被夺走，但是那些和你一样的人在冒顿王子身边，你一定不会被夺走堡垒的。”
章邯冷漠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笑容，一旁的杨熊看向章邯，也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笑脸，这还没进入乌孙国，墨家之人的行踪就已经打探完成了。
“杨熊，送他一件丝绸做的衣服。”
杨熊在章邯授意下，取出一件明黄色丝绸衣袍，递给了这个年轻人，只见这人将脸埋在衣物上磨蹭，满脸陶醉之色，“这是只有天国才能拥有的宝物啊。”
别的商人都一脸羡慕的看着他的动作，手指忍不住地颤抖，想要摸一下这个被形容为天上才有的宝物是什么感觉。
“拿去吧，通通拿去吧，用你们的城堡来换，这些丝绸都是你们的。”
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哈桑喊了一句，一个中年商人顿时从怀里取出一张契约，正是那座堡垒群里他的那座堡垒的地契，递给哈桑后，这个中年人飞速来到了装着丝绸的箱子前，其他人也想跟着过来，却被哈桑和杨熊一人一脚踹飞，“没有地契，就给我滚，主人的宝物不是你们能抢夺的。”
哈桑的话还没说完，一片片地契就被扔向了他，看着哈桑忙着蹲在地上捡拾地契，章邯在骆驼背上有些不知说什么好，“难怪安思巴一直说，西域的商人除了带不走的房子，最贵重的财物都不会离开自己的身体。”
换做在中原七国，脑子有毛病的人才会将地契带在身上，这是生怕别人抢劫你时抢的不够干净是吗？
这边乱哄哄的还在哄抢，城门这边，一队人马在护卫开道下走了出来，只见最中间一人头戴金色宝冠，上嵌数十枚各色宝石，章邯顿时猜到，来人定是乌孙的昆莫，也就是这个国家的国王。
见国王出现，这些商人还没有停止对于丝绸的哄抢，哈桑再一次清楚地认识到这些轻薄的布匹的珍贵，要知道，不尊敬昆莫，是会被斩首的，可是这些商人眼里，却没有国王的影子，只有这些丝绸。
“为什么要留下奴隶，我想做生意的话，贩卖奴隶的钱财根本不算什么。”回想起章邯在将商队灭绝时说的话，哈桑忽然有些庆幸自己能被这样的人俘虏。
还没等哈桑替章邯开口致意，乌孙的昆莫先开口了：“我叫猎弥非，乌孙的昆莫，这位贵族，你是来替那些黑衣的墨者来报仇的吗？”
“你和他们有仇吗？难道你伤害了他们？”章邯右手握拳并举高，安静看着商人们哄抢的战士们纷纷拿出了武器，看样子章邯只要一声令下，即使是在别人国都门口这些人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上去。
“不不不，我就是特意来解释的，我和墨家的长者们并没有仇恨，正相反，我们之间很友好。
乌孙就是整个大漠的共有监狱，所有的重要犯人都会被关押在这里，对于那些犯人，我们甚至不会给他们吃饭，只能让他们喝污水。但是对于墨家的长者，我将王室的美食每日送到他们的房间，而且他们每日都有自有活动的时间，所以，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仇恨。”
章邯看着这位有些怂包的国王，缓缓放下手臂，身后的战士们也收回了武器，“那么请问国王来此何意？我原本并不打算惊扰你的。”
“哦，是这样的，我的人告诉我，一个和墨家长者有着同样高贵眼眸的贵族老爷来到我这里做生意，作为墨家的朋友，我当然要出来迎接一下。”说完，昆莫让手下带着礼物走向章邯等人。
礼物是两张弓，不过看这些捧着礼物的奴仆的样子，似乎没有就此将弓交给章邯的打算。
“这是我们乌孙的国宝，原本应该有三张弓的，可惜其中一张被匈奴夺走，这两张弓，分别名为天神之弓和英雄之弓，被匈奴夺走的那张叫做国王之弓。
如果您能拉开一张弓，你就不只是乌孙的客人，而是我们伟大的朋友，凭借着任何一张弓，都能代表着在乌孙拥有大录的地位（大将军），乌孙人将是你最可靠的朋友。”
看着眼前的两张弓，章邯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墨家的人是被杂家连恩送来的，而乌孙在这个过程中得到了来自中原的货物，在确认自己是墨家一方而不是杂家一方后，乌孙昆莫立马知道了墨家和杂家之间斗争的结果，那么，想要继续和中原人做生意，就要有一个好的理由来讨好章邯等人。
随着章邯的一个眼神，杨熊上前一步，随手抄起那把称为天神之弓的弓箭，试着拉开，可是出乎意料的是，以杨熊这样高大的身子和粗壮的臂膀，竟然无法拉开这张弓。
眼见再拉下去杨熊就要伤到自己，章邯立马喝止，“换另一张试试。”
章邯哪里知道，这猎弥非并没有骗他，这几张弓真的是乌孙国的国宝，多少年来从无人能拉开，唯一被拉开的一次，是那各匈奴王子身边的第一勇士沙尔汗，他带走了第三张国王之弓，此时正在东胡护卫着王帐。
虽然有意继续和中原人做生意，但是这位昆莫大人也不愿丢了自己的尊严，拿出珍贵的弓来，既显示了对于中原人的尊重，但是又可以在中原人无法拉开弓箭是保留自己的面子。
此时的杨熊正握着名为英雄之弓的大弓，几番尝试后，也只是拉开一半。
此时看到昆莫脸上的笑容，章邯顿时明白了怎么回事，不过章邯却没有恼怒，反而十分开心地笑了出来，“要是整个西域都是蠢货，那公子又何必亲自前来？得意吧，你越是狡猾，将来拜服在公子脚下时，就越狼狈。”
“虽然只拉开了一半，但是也算是拉开了，这样吧，就将这张英雄之弓赠送给贵族老爷，作为乌孙与墨家之间友谊的见证，我会派人送这位贵人前往你们刚刚得到的堡垒。”
章邯调转骆驼说到：“那我就替我的兄弟谢过昆莫的赏赐，对了，还请昆莫记得，这是乌孙与领主郭嘉之间友谊的见证，毕竟，我们领主手下，可不止一个墨家。”
说完，扔下所有的货物，向着即将开战的墨山国方向，前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