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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夜宴之上
章邯、杨熊，在默军中的资历其实都不算老，杨熊虽然是最早被卫缭借调给郭嘉的两千人中的一员，但是他的发迹在郭嘉入咸阳时期，而本为城门吏的章邯更不用说，所以二人与此地的墨家之人并不熟识。
这也是为什么章邯当着田鞅与张贤的面，对东胡人一点都不客气的原因，说白了，没有熟悉感，田鞅也不好以长辈之姿对章邯的军务指指点点。
这也是章邯早就考虑到的，本来郭嘉安排的是出身于墨家的楼烦随章邯前来，在临行前，被章邯换成了杨熊，虽说二人平级，章邯无法使唤杨熊，但是二人都有一个隐秘身份，那就是郭嘉的家臣。
有这层身份在，杨熊对于章邯的配合只会在楼烦之上，而没有了楼烦这个天生与墨家亲近的人存在，章邯对于这些东胡人的态度就能更加客观，或者说强硬一点。
冒顿不愧是在生死之间走了无数趟的枭雄，即使得到了章邯的允许，他也没有将所有的部下带入城堡，只是让将领们在章邯规定的范围进行活动，大部分的将士和那些俘虏一样在外扎营安歇。
“早听田长者说起，中原那位小贵族天资不凡，看到你们这样精锐的部下，我想他这人一定不会差了。”收拾好一切后，冒顿等人跟着田鞅来到中心城堡用餐，见众人吃饭时都井然有序，冒顿不由得用秦腔感慨了一句。
“我家公子虽未及冠，然手下掌兵六千，治下沃土数百里，在这西域弹丸之地称王亦可，怎能称之为小？”章邯不咸不淡地顶了一句，负责西域情报收集工作的章邯，对于这位冒顿王子一向没有什么好感，而且他和郭嘉隐隐猜测过，墨家失陷于西域，此人极有可能是幕后黑手。
对于章邯的不客气，冒顿没有生气，反而郑重道歉，解释到：“是我错了，本意是想表达这位领主年纪虽小但是成就不凡，却让你们误会了。
其实我对于你们的领主十分佩服，因为我也是在他这样的年纪成就了现在的地位，所以，对于和我一样年轻而有能力的人，我只会想去做朋友，而没有任何侮辱他的意思。”说完，拿起一个陶土做的酒杯，从自己的酒囊里倒出酒水一饮而尽。
章邯倒也不想就此跟人彻底翻脸，在杨熊看过来时，轻轻点头，二人也倒上酒水饮了下去。
双方白日里紧张的气氛，这才算是缓和下来，章邯身边的亲兵开始为众人端上食物，都是些豆饼、腊肉之类易于保存的食物。
田鞅不知多久没有吃到家乡的食物了，抓起刚刚炙烤过的腊肉就放在口中，“咦？你们出行竟然还带着蜂蜜？”原来，这腊肉入口后没有往日那干涩的口感，反而绵甜香醇，回味无穷。
冒顿等人更是在尝了一口后，毫无形象地用手抓起一把腊肉塞到嘴里，只有那个沙尔汗，似乎因为和章邯之间不对付，仍然慢条斯理地吃着。
“蜂蜜确实有带的，不过倒是没有放在肉里，公子让带蜂蜜是为了以防不测，万一断粮了，以蜂蜜化在水里，战士们还能暂时保持一段时间的体力。
肉里的甜味是当初腌肉时就在蜂蜜里浸泡过，公子很不喜欢腌肉那种烟火味您也知道，所以就连带着把整个郿县的腊肉都给弄成甜的了，哦，对了，您还不知道吧，公子现在总管郿县所有事宜，乃是一方封疆之臣了。”
田鞅有些惊讶地看着章邯，确认他没有说谎后，缓缓将手里的腊肉放入口中，“好，好，好。”
一连三个好字，没有别的话语，可见其对于郭嘉的满意。
冒顿听说这群人出行竟然还有带着蜂蜜，顿时有些惊讶，蜂蜜在西域并不算常见，只有少数商人能贩回一些，这东西的价值，即使是王子也很少能够享受到，但是看章邯的意思，似乎他的军队里，连最普通的士卒都能享受到珍贵的蜂蜜。
似乎是看出了冒顿眼中的艳羡之色，章邯在随从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随从应声退下，不多时，抱着一个精致的木桶返回。
仆从将木桶放在了冒顿一行人身边，章邯示意冒顿打开看看，仿佛猜到了什么一般，冒顿带着惊喜的神色打开了木桶，“哦！这是真的吗？你真的要将这些蜂蜜都送给我？”木桶里装着的，正是郿县出产的蜂蜜。
“你不是说了吗？墨家是你的盟友，而且你也用心照顾我们家里长辈这么久了，这些蜂蜜，就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吧。”
扮做仆人的哈桑此时在一旁低着头，浑身上下都在冒着冷汗，眼前之人，是将匈奴打的节节败退的西域的王者，但是这个俘虏自己的外乡人，居然能以平等的姿态与之对话，这究竟是个多么可怕的人啊。
“这礼物太贵重了，这么多的蜂蜜，足以换取两箱金币了，我这里没有这么珍贵的礼物送回给你，实在是不能接受。”
见冒顿推辞，章邯笑笑，“我说了，这不是互相赠礼问好，而是我们向亲爱的盟友表示谢意。”
冒顿也不再推脱，示意下人收起装着蜂蜜的木桶，回到了饭桌上，“亲爱的邯，我们即将要去打败占据了墨山国的匈奴人，你是否愿意带着你的勇士一起去呢？如果你愿意来，那么，打败墨山的匈奴人后，我会将整个墨山国送给你，让你当墨山国王。”
听到这里，章邯在心里冷笑一声，不远处的哈桑就是匈奴人，墨山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哈桑早就告诉了章邯，只不过是被匈奴人强心掠走了大量的粮草牛羊，根本没有一支匈奴军队驻扎在那里，冒顿这番话，明显是在唬人。
“这……我们才刚刚跋涉而来，军中士卒身体不适，还要请墨家的兄弟们帮我们治疗，恐怕不能跟你们去墨山了。”
沙尔汗一听，不只是这些人不去，还打算把跟着来到这里的田鞅的墨家人都给留下，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们自己不想去，但是有什么资格命令墨家的人留下！”
这沙尔汗，之前说句中原话结结巴巴，此时开口混淆是非时，却是没有一点磕巴，中原话说得流畅之极，将章邯说的话曲解为：命令墨家不许离开，以田鞅在墨家的尊崇地位，墨者们定然会对章邯心生不满。
“田长者早就答应要帮我们攻打墨山，怎么会出尔发尔，临时变了呢？”见章邯不做声，沙尔汗又补充了一句。
“我师兄说的是，跟你来墨山看看，却没有说墨家要帮你打仗。”章邯和田鞅都没说话，但是一旁的张贤却开口了，“墨家从来不会做欺凌弱小之事，墨山国之事究竟如何还未可知，若是我们最后知道墨山是无辜被讨伐，墨家甚至还会帮助墨山国来抵抗你们。”
冒顿和沙尔汗的眼里同时露出了冰冷的神光，“张长者说的哪里话，我们是去讨伐匈奴，救助墨山，怎么会是欺凌弱小呢？我冒顿乃为西域之主，自然要保护自己领土里臣民的安全。”
这句西域之主，在告诉章邯，你们毕竟是外来人，对于这片土地的主人，还是要尊重些。
章邯还是没有说话，而是将目光放在不远处的哈桑身上，低着头的哈桑即使没有看到章邯的眼睛，也感觉浑身上下爬满了蚂蚁，煎熬难耐，偷偷抬起一下头，哈桑正好看到了章邯那玩味的眼神，和他手里那枚硕大的红色宝石。
“我的这位仆人乃是我抓来的匈奴人，恰好来过一趟墨山，不如听听他的话，我亲爱的盟友再决定是否要继续进攻墨山国？”
这次的话是用西域的语言说的，哈桑也总算是听懂了章邯的意思，原来是要他讲述墨山发生的一切。
此时的哈桑有些纠结，一边是要以匈奴占据墨山为理由去讨伐所谓匈奴盟友墨山国的西域之王，另一边是残忍狠辣程度前所未见的异乡人，不论得罪了哪边，他都不会有好下场。
“这……墨山国……他们……”看着两个随时能捏死自己的大人物望向自己的眼神，哈桑绝望了，一咬牙一跺脚，狠下心来，“墨山国被我们匈奴人劫掠，并没有和匈奴合作，所有的物资都是匈奴抢走的。”
说完，趴在地上，试图躲避那并没有到来的杀戮。
“您看，墨山的情况比预想的好得多，至少那里没有成为匈奴人的地盘，您也不用费尽心思去攻打那里了，不是吗？”
冒顿的表情有些奇怪，既像是被震惊到了，又像是早有所察觉一般，但是一旁的沙尔汗的脾气就没这么好了，随手抄起身后的弓箭，拉开后就对着趴在地上哈桑射出一支箭矢。
田鞅也想不到，没有冒顿的命令，这沙尔汗居然敢当面杀人，想要组织已经来不及。
但是，飞向哈桑的箭矢却在距离他的后脑只有一寸时被撞飞了，而撞飞这支箭矢的，是一把短斧，杨熊的短斧。
沙尔汗有些震惊，背着国王之弓的他，早就看到了这个大个子背着的英雄之弓，虽然猜到这一箭可能无法奏效，但是却没有想到，这个背着不下于自己手中神弓的家伙，没有以弓箭阻止自己，反而是以一把粗苯的斧头打飞了自己箭矢。
“这是第一次，我希望也是最后一次，我的奴仆即使要处罚，也只能由我出手，你要是再坏规矩，我可就不管什么盟友之情了。”章邯对着沙尔汗说到，眼睛却看向了不远处的冒顿。
冒顿对着沙尔汗一阵呵斥，“退下！谁让你对着盟友出手了！”
待沙尔汗退下后，冒顿向前两步，对着田鞅真诚的说道：“田长者，我没有骗你，此时的墨山真的有大臣和匈奴勾结，放匈奴骑兵在城内劫掠，墨家以慈悲为本，可不能将墨山城的臣民置之不顾啊。”
“这……”
冒顿见田鞅有些动摇，退了一步，说道：“这样吧，我们在此地驻扎等待，请这位邯大录（将军）去亲自探查一下墨山的情况，若是我真的错了，那东胡就此退兵回去。可要是墨山真的被匈奴蹂躏，还请墨家，请长者救我西域臣民啊。”
看着冒顿悲戚的神色，章邯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难道墨山城，真的有情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