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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匈奴铁骑
大漠的旅人，总是会在天黑前找到一个背风的沙丘作为自己休息的地方，不论白天的沙漠有多么的炎热，一旦那轮太阳沉下天边，这片没有遮拦的大地就会立时间变得寒冷无比。
因为匈奴人进犯的关系，整个西域已经很久没有商队敢在外过夜了，但是最近，不知为何，越来越多的外乡人来到这片荒漠，商队的来往也在变得频繁，似乎战争的阴云已经过去。
在乌孙国与楼兰国之间的黄沙上，一支驼队在领头人的带领下，找到了一处背风之地，停下了脚步，他们费力地从骆驼背上拿下物资，搭起简易的营地，看样子，是要停止这一天的行程了。
在这群人中，有几个人的打扮与周围所有人都不一样，他们的衣物光洁亮丽，在落日的余晖下，衣物表面仿佛在反射着耀眼的光辉，旁边正在干活的仆人们忍不住在闲暇时偷偷用眼角的余光去观察着这几个人。
下人艳羡的目光，带给这些商人无与伦比的享受，而他们身上奇特的衣物，正是章邯在乌孙国门前出售的丝绸制品。
“这么华丽的衣物，是天神的手笔，即使是国王的王冠，在它们面前也会黯然失色的。”一个商人抚摸着身上的丝绸，满脸陶醉地说到。
其他几个同样拥有丝绸的人脸上的表情也是如此陶醉，“没错，得到这样的宝物，我即使失去生命也愿意啊。”
只有一个年轻人似乎还有理智，看着在场众人的模样，满脸担忧：“各位叔叔伯伯们，我们现在出来实在是太冒险了，墨山那边刚刚传来匈奴大败的消息，战争还没有结束呢，我们这么急切地来找那些异乡人，实在是太危险了。”
最开始说话的男人睁开了他因为沉醉而眯起的眼睛，看向这个后辈，满意地点点头，“布朗尼，我的侄儿，你继承了你父亲那谨慎的性格，我真的很高兴。
但是，你要知道，即使没有战争，我们每次带着驼队出来，都是有死在沙漠里的风险的，不论是沙漠上的胡狼，还是毒蛇，甚至是流沙，无论多么有经验的人，都不敢说自己能完全保证一支驼队的安全。
做商人，想要得到更大的利益，那就必然要冒着更大的风险，战争算什么，匈奴人需要的是财富和粮草，这些只有活着的我们才能提供，所以，即使遇上了战争，我们最多也就是失去所有的货物，相信你那个谨慎的父亲一定告诉过你，他那样精明的人，也多次空手而归。
而且我们的城堡现在是那个异乡人的地方，他的强大你是见到过的，布朗尼，只要我们达到城堡，来到他的庇佑下，就能得到更多珍贵的丝绸，成为这片大漠最富有的人了。”
周围的几个商人都认同地点了点头，匈奴已经很久没有大肆袭扰西域各国了，在大家看来，这就是战争即将结束的征兆，于是这些见识到了丝绸之华美的商人，组成了商队，决意追寻那个异乡人的脚步，得到更多的丝绸。
布朗尼的父亲不看好这次的行动，但是身为商队的一员，他无法拒绝几位朋友的邀请，于是让年轻力壮的儿子代替自己前来，并在出发前一再交代儿子：“要是碰到匈奴人，不要反抗，但是也不要相信这些豺狼，找个机会，躲起来，活着才是最重要的。”
看着已经红了眼的叔叔伯伯们，布朗尼越发觉得，父亲的预想不会出错，这些失去了冷静的商人，正在一步步走向死亡。
见无法劝说这些人，布朗尼只好独自退了下去，他没有招呼任何仆人朋友，而是独自将自己用毯子裹住，埋在了沙子里，也许会因为寒冷而无法睡好，但是这样的姿势，才让他能有一丝安全感。
深夜，在冰冷刺骨的砂砾包围下，布朗尼终于睡着了，但是很快，这个警觉的小伙子就被自己故意放在嘴边的沙子给呛到了，这是布朗尼的父亲教给他的方法，在睡觉时将沙粒堆在面前，一旦有大的动静，自己就会第一时间被沙子呛醒。
醒来的布朗尼，下意识地轻声呼吸，清理进入口鼻的沙子，此处是背风面，不会是风吹动沙子进入口鼻，深夜众人都睡了，自己选的地方又不是方便之所，所以也不会是自己人。
再加上，沙漠的沙子过于松散，能够发出这么大动静将沙粒震动的，一定是已经极为接近的大队人马。
布朗尼在清理完鼻子内的砂砾后，四处嗅嗅，很快就闻到了一股混杂着牲口气息的味道，“是匈奴人！”
最糟糕的情况还是出现了，商队不知为何被一群匈奴人盯上了，而从不夜间行动的匈奴人，居然在夜晚，靠近了营地，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布朗尼在是否出去叫醒各位叔叔伯伯时犹豫了一下，自己的位置很好，真有什么意外，再往下钻钻，是没有人能发现自己的，可是一旦开口叫人，那么自己的位置就会立刻暴露。
就在这短短的几个闪念之间，匈奴人已经来到了商队营地里，借着未曾熄灭的火光，布朗尼看到，来人并不是很多，只有几十人，这倒是符合匈奴人夜间不进行作战的传统，看样子是少数人的行动，并没有大股匈奴人在趁夜间行进。
虽然为了丝绸，这些商人陷入了疯狂之中，但是商人的本性还没有丢光，在匈奴人靠近营地前，绝大多数商人已经醒了，看着靠近的匈奴人，他们没有恐惧，只是对于这趟生意的失败感到有些可惜。
“请问是哪个部落的朋友，我们是乌孙国的商人，与大单于的关系十分亲善，还请不要伤害我们的人，这些财物，你们可以随意取走。”商队的领头人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对着眼前这些凶残的匈奴人说到。
在马背上的匈奴人似乎没有下马的打算，而是骑着马绕着首领转起了圈子，“你们很勇敢啊，楼兰方向还在打仗，你们就敢去做生意。”
不知为什么，远处躲藏的布朗尼听着这人说话，总觉得有些奇怪。
“我们听说战争已经结束了才敢出发的，并不知道原来那边还在打仗，这样吧，这些物品你们拿去，就当是乌孙国王送给大单于的礼物。”
骑士轻轻用腿一夹马背，战马就驯服地停了下来，“如果我没记错的话，刚刚你就已经说过，这些东西是我的了，可是现在你又要把它们再送给我一遍，我想知道，你要怎么凭空让这里的货物翻倍呢？”
言语之间的嘲讽之意，在场的所有人都听得清清楚楚，而商队的领头人，也从这个骑士的话语中，听出了浓浓的恶意。
“尊敬的战士，我们无意冒犯，如果你愿意放我们回去，我们会尽快补偿同样价值的货物，如您所愿，让这些货物翻倍，让您的收获翻倍。”
“哦，哦，哦，真是慷慨而富饶的国家啊，我以为乌孙最富饶的是掌管监狱的那些奴隶主，没想到你们居然更加大方，答应的这么爽快，看来我的要价低了，这样吧，我要三倍的货物，你们愿意给吗？”
头领看着这个骑士，一言不发，身后的一个瘦弱老者赶忙答应到：“可以，可以，只要让我们回到乌孙，三倍的货物立马送到匈奴。”
“安力买大叔，不要说了，他们是在耍我们，他们根本没有想要放过我们的意思。我说的对吗，骑士大人？”
那名骑士用奇怪的语调赞叹了两声后，弯下身子看向众人，“没错，墨山的战争才刚刚开始，匈奴人的报复才刚刚开始，整个西域的灾难才刚刚开始！”
“你不是匈奴人，你是扶余人！你们不是已经被瘟疫毁灭了吗？”头领在骑士刻意露出面容的情况下，看清了这个上半身藏在阴影里的男人。
这是扶余人，一个只比白人的肤色略微黄了那么一点的民族，生活在北海边，曾经也是一个繁荣的民族，直到多年前，被匈奴以瘟疫之法，毁灭了整个民族。
“你们为什么穿着匈奴人的衣服，为什么会在这里！”
马背上的骑士没有想到，居然只是一眼，就被人认出了身份，但是他没有任何担心的模样，而是饶有兴致地看着眼前的商人，“没想到，居然还有人能记得扶余人，记得我可怜的族人。匈奴大败扶余后，也带走了很多奴隶，为何我就不能穿着匈奴的衣物了，你们穿着的，也不是乌孙的衣物啊。”
“扶余人，跟匈奴之间的仇恨是无法化解的，你们不会屈服于匈奴的，难怪你们能在夜间行动，传闻扶余人擅夜战，也正是如此，匈奴才屡屡败给你们，不得已使出了瘟疫之源。
你们穿着匈奴人的衣物四处作恶，是要挑起匈奴的和东胡的决战，是吗！”
“真聪明，可惜，过了今晚，所有人都会知道，杀人的，是匈奴人。”
骑士慢悠悠地说话时，首领带着一干商人开始转身逃跑，这名装作匈奴人的扶余人，就这么淡定地看着他们跑动。
噗！一声闷响，商队首领的胸前，透出半支箭矢，黑色的箭矢，仿佛是死神的召唤，转眼间就让商人们失去了逃生的欲望，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在这样的暗夜里，这群人的射术能够完全不受影响。
首领在倒下时，看到自己身边的沙坑里躲着的布朗尼，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将自己的身子朝着布朗尼所在的沙堆倒下，艰难地将沙子轻轻推到布朗尼露出的口子上：“藏……起……来，不要……不要回乌孙，他们不会……放过乌孙，去……去找那个异乡人……只有他们……能保护你……”
身后传来战马的粗重喘息声，感应到骑士的靠近，头领默默闭上了嘴巴，给了布朗尼最后一个坚毅的眼神，“活下去。”然后狠狠将自己埋在了布朗尼身上。
扶余骑士从背后抽出射穿了商人身躯的箭矢，箭刃刮伤了躲在沙子下面的布朗尼的脸，但是这个坚强的年轻人没有发出一丝动静，因为他知道，自己这条命，是首领用最后一口气保护下来的，他必须活下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