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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扶余之殇
郭嘉握着猎鹰者留下的箭矢，久久不能释怀，原来这些人徘徊在城外不曾动手，不是没有余力，而是因为不愿意伤害来自中原的人，那射向郭嘉后背的一箭，与其说是伤害，不如说是提醒，提醒正在纠结的郭嘉，这里是危机四伏的西域。
章邯带着人将所有扶余骑士的尸体整理好，那些不曾走远的坐骑们，隔着还在冒火苗的战场，不断地发出哀鸣。
“政哥，咱们是不是不该留在这里参合西域的事端啊。”
嬴政没有急着回答，而是从郭嘉手里拿过这支黑箭，细细端详，“怎么，放下了公子嘉的名声后，连死人都见不得了？”
“这些人，就是为了死而死的，他们走了比我们多几倍的路来到这里，所为的复仇，就是用自己的生命挑起匈奴和西域各国之间的仇恨，就是为了逼迫冒顿的人出手把匈奴人留在西域。
这样的战争，没有意义。”
“呵，难道你原本设想中，为了利益搅乱西域就有意义了？”
郭嘉不可思议地看着嬴政，嬴政也毫不犹豫地与之对视，“你难道不是这么想的吗？原本以为可以轻易掌控西域，成为你的钱袋子，为你创造财富，成为我们对抗吕不韦的最后依仗，但是发现这里的势力如此复杂之后，你不是想着，即使你不能顺利拿下西域，也不能让西域统一吗？
否则，在见到师叔他们那一刻，你就已经想离开了，你这几日一直在犹豫的是，要不要顺势让杨熊接受这个英雄王的称号，干脆在西域留下这个后手，可是你的良心和墨家的祖训不允许你这样做，这才是你真正纠结的地方。
可是嘉，你真的觉得，你的做法跟这些为了报仇而奋不顾身发动无意义战争的家伙有什么区别吗？你带来的也是战乱啊。”
郭嘉眼睛一扫，见周围没有别人靠近，之前悲戚的神色立马变化，露出一副淡漠的表情：“你自己也看到了，冒顿的强大还有果决，匈奴的机动性还有野心，不论他们哪一方得到对西域的控制权，对于大秦都不是好事，而且在这些人向你称臣之前，就是外人，一群外人的死活，比起大秦的基业，不算什么。”
嬴政没有被郭嘉故意装出的这副冷漠样子骗到，叹了口气，“你的心地总是在我不能理解的情况下变得善良，却总是装出一副尽在把握的样子，你不累吗？”
“没有这副尽在把握的样子，是没法帮你笼络到人才的，至于我会在关键时刻变得心软，看看城下放火烧死那么多人而面不改色的章邯，想想人家刚刚讲了一个悲惨的故事，他出剑时却没有一丝动摇，你就知道我为何不去学着冷酷了。”
“总不能所有事情都让属下来办吧？”嬴政无奈地看着郭嘉。
“在办这些具体事情的本事上，我不如这些人，交给他们更好，而且这样一来，我看起来权势再大，也不过是个依靠别人办事的家伙，自己手上的力量并不算多……”
话说到一半，郭嘉就停了下来，这话实在是太直接了，嬴政还没上位呢，郭嘉就在考虑避嫌，虽说是为了二人能更加亲密无间，可是总归是会伤感情。
“我知道父王没有嘉奖你的事情，这种帝王心术在你面前太过粗糙了，所以他对我的嘱咐我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即使有机会架空你，我还是愿意让你独掌郿县，因为我从来不会怀疑你。”
“嬴政不会怀疑郭嘉，但是秦王应该警惕公子嘉，我对你的感情再怎真挚，一旦我的权势到达一个位份，我们之间就必然有矛盾。
你说的不错，我是一直在犹豫要不要让杨熊顺势留在西域成为我的后手，可是我不这么做的原因不是墨家不允许，是我自己不想这样子，我在西域立一个王，这就是对你，对大秦王权的蔑视，我不接受两个小姑娘的请求，是因为我对那个位置还有着应该有的敬畏。
可是我在犹豫你知道吗？犹豫说明什么？说明我有挑衅王权的想法了！这才到什么地步，我的内心就不受控制地想要体验更大的权力了，你说要给我能统帅封君的权势地位，那是什么，列土封疆吗？
到时候，手里握着强大武力的我，会不会在背叛你与不背叛你之间犹豫！”
看着几乎是在嘶吼的郭嘉，嬴政却没有一点的意外，静静听着郭嘉说着话。
“整座郿坞的人，心思都不在西域了，大家其实都在考虑回到秦国后的事情，这么多的收获，足以诞生一位封君了，但是因为我来了，所以这一切就都是我坐稳太子位的功绩。
这里只有我和你两个人在看着西域，在想着西域，只有我懂你，所以我知道，没有那么一天的，因为没有你，这世上就没人懂我，没有我，这世上，也没人懂你。”
嬴政用箭矢在地面上刻画着郭嘉和自己的名字，所用的字体，是郭嘉教给他的简体字，这是属于二人的秘密。
“赵高对你的试探，我知道，而我没有管的原因是，我相信你们对我都是一样的，我们会永远站在一条线上，而这条线的对面，就是你所说的全世界。”
“咦～”郭嘉满脸嫌弃地看着嬴政，做出个发抖的样子，“以后别说这么恶心的话，我被你恶心死了，我要和你对抗全世界，这种话只有傻女人才会对蠢男人说，你这么说我怀疑你有问题。”
“好啊，你居然敢对太子不敬，看本太子怎么收拾你。”
两个青春正年少的孩子，在一阵吵闹中，驱散了刚刚见识到一场巨大悲剧的阴影，而另一处，两个兄弟般的人物背靠着背，正在等待死亡的降临。
默军的夜不收在傍晚被人袭击，袭击者正是早已埋伏在一旁的扶余骑兵，这群怪异的骑士没有急着斩杀被发现行踪的默军斥候，而是将他们逼入了冒顿大营所在的方向。
在狼狈地闯入营地后，几名夜不收非但没有到达盟友军营的安心，反而背后流出了更多地冷汗。
这座看似空旷的军营里，不知何时隐藏了众多的东胡人，他们没有骑马，没有走动全部坐在帐篷的阴影里，只是这一眼望过去，就比默军斥候原本情报中冒顿的人马多出来三倍不止。
沙尔汗带着人去拦截追击的扶余人了，冒顿一个人从营帐里走出，缓缓走向这些斥候，虽然脸上带着笑，可是默军夜不收没有一个人敢放松警惕，所有人的手都放在刀柄上。
“不用紧张，这些人不是为了对付你们，我们是盟友，所以你们不会有任何危险。”冒顿摊开双手，示意自己手里没有任何武器，“只是那些追击你们的人出现的太诡异，像是匈奴大队人马的前哨，所以我才命令部下暗中前来，准备埋伏匈奴军队。”
听到这里，几人一惊，这冒顿如果没说谎的话，那么他就是真的不知道外边的人是扶余人而不是匈奴，到底要不要和他挑明这件事，让几个斥候心里纠结不已。
不多时，沙尔汗走了回来，在冒顿耳边说了什么，冒顿顿时露出一副吃惊的表情，沙尔汗点点头，似乎是在确认自己没有说谎，冒顿赶忙问几个斥候，“追击你们的骑士，长得是不是都和你们军中那个安东尼一样？”
既然冒顿问了，几人也不便隐瞒，如实说道：“没错，那些人都是白色皮肤，而且骑术精湛。”
几人明显看到，冒顿责怪地看了一眼沙尔汗，随即在原地转圈，似乎在纠结着什么。
没过多久，天色彻底黑了下来，冒顿的神情也越来越纠结，沙尔汗焦急地看着莫度，似乎想要他下定某个主意一般。
这边正纠结呢，外边忽然传来喊杀声，夜幕降临的同时，扶余人的杀戮也开始降临。
“王子带人举火护卫自己，这些人似乎精于夜战。”斥候见状赶忙提醒到。
“你们怎么知道他们善于夜战？”
“我们看过他们的来路，这些人是连夜赶路到来的，在这样的环境里敢走夜路，想必和我们默军一样，善于夜战。”斥候见冒顿的语气中带着丝丝寒意，故意在回答时点出了默军的事情，几个人也在不知不觉间相互靠拢了些。
冒顿看着几人略一犹豫，然后转身恶狠狠地看着沙尔汗，沙尔汗却问心无愧地回视着冒顿。
“放火烧了所有帐篷！点燃所有火堆，视线里不许出现暗处，准备作战！”
命令下达后，不论是冒顿还是沙尔汗，都不再理睬几名默军斥候，而是带着武器赶往营帐外，默军斥候亲眼看着周围燃烧起大火，就连冒顿的大帐也被人点燃。
“他们是想烧死我们？”
“蠢货，这是要照亮黑夜，这样扶余人就没有了暗夜作战的优势，这些家伙绝对对扶余人知根知底，连这样的方法都能想到，一会注意点，我看那个冒顿起了杀心，小心被人趁乱宰了。”
等到火势渐渐熄灭的时候，斥候们看到了让他们难以置信的一幕，沙尔汗和冒顿二人赤着上半身，被一群扶余人围在中间，这些人骑着马绕着二人转圈，中间两个人的神情很奇怪，像是认命一般在等着死亡的降临。
斥候们怎么也没有想到，有着人数优势的东胡人，在失去暗夜作战优势的扶余人面前居然失去了两个主将，这一切都是这么的不合理。
然而更不合理的事情还在后面，这些骑士纷纷下马，看了一眼冒顿和沙尔汗后，扭头步行冲向周围早已虎视眈眈的东胡骑兵，失去了战马后，这些扶余人终于不是东胡人的对手，在自杀式的冲锋中，全部陨落。
“这，也太诡异了吧。”
在几人无法理解地看着这些扶余人一一赴死时，冒顿披着兽皮跑了过来，大声对着几人喊到：“快去找你们的主人，这些扶余人用匈奴部落战士的尸体作为标志，引来了匈奴在西域的所有军队！快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