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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尝丹
十天后，吴伦吴方两人依要求，不着内衣，只穿着宽松的短衣来到了法门殿门前。春寒料峭，他们俩跟其他98位同样的大龄筑基青年一起在乍暖还寒的春风里瑟瑟发抖。
这一百名参与筑基大典的弟子中，绝大多数都是二十多岁的女子。她们同样只穿着宽松短衣，内里不着片缕，大片大片的春光在不经意间泄露出来，很是让剩下的男弟子饱了眼福。
终于，在大家都快冻出鼻涕泡之前，殿门敞开，两位没见过的紫衣长老接引大家进入殿内。法门殿的地宫比一般的地下室要宽敞的多，里面灯火通明，闷热异常，一进门就能闻到一股湿润的味道，其间还夹杂着一些可能是起安神作用的熏香气味。吴伦一眼便看见地宫中央挖了一个巨大的水池，内有热水，蒸汽氤氲，那种闷热的感觉恐怕就是从此而来。
水池边还有一个靠墙的长方形石台，石台背后的墙面涂成了墨绿色。台上站着五大行的五位负责长老，簇拥着中间三个吴伦没见过的人。
站在左边的紫袍老者，浓眉大眼不怒自威，据吴方说正是吴家的始祖吴世峰老祖，目前已经退居二线，不问世事，最大的喜好就是出席各种活动担当吉祥物。中间的灰袍老人，长须长发长眉长目，看起来仙风道骨，但身材较为瘦削，不似吴家长老那般匀称，想来就是云中书院的代表，一位“教授”。右后方站着的灰衣童子，身材矮小，一头短发，看不出男女，手端一个白色大方盘子，似乎是助手一类。
一般这种场合吴家老祖都照例要讲上一番话，此次也不例外。讲话一如既往的冗长，大概意思一方面是恭喜云中书院炼制成这一批新品筑基丹，感谢云中书院将第一批此丹赠予吴家弟子试用；另一方面也是称赞我们这些吴家弟子即使知道此类快速筑基法的凶险之处仍然愿意做这第一批吃螃蟹的人，许诺此事之后无论是否筑基成功都会得到家族的特别奖赏云云。
老祖讲话完毕之后，又请身边的老教授向我们介绍这新品筑基丹的原理和服用的注意事项。教授名叫赵孟霄，讲话同样冗长无趣，间或拿一支白笔在墨绿色的墙上写写画画以作示意。他讲到一半时队伍里甚至传来了阵阵轻轻的鼾声。
不过作为修习本物观想法的御灵师学徒，吴伦仍然近乎本能地维持了专注，并迅速从讲话中提炼出核心信息：一般的炼体士快速筑基都是由三品化真以上的炼体士精密控制真气灌注入弟子体内，简单粗暴地迅速在其体内打通一条可供灵气循环流淌的通道出来，同时用强劲的真气直接从体内刺激弟子的气感。这一过程不可避免会损伤弟子的内脏和血脉，因此传统方法的死亡率一直居高不下。而为了减少损伤就必须尽可能简化灵气通道的结构，使得此法筑基后的弟子经常淬体不完全，实力落后于人。
云中书院的“鲤鱼同学”（音）最近发明了一种方法，通过药物吸收进入血液之后在血液中释放大量真气，以人体血液的自然流动代替外人发功，让这股真气流沿血脉流经全身，自然形成一套遍布全身而又细致入微的灵气通道，在减少对内脏损伤的基础上又能增加筑基后弟子的淬体效率，可谓一举两得。
教授在提到“鲤鱼同学”的时候总是若有若无地瞥向旁边的童子，吴伦心下诧异，难道这个童子就是新品筑基丹的炼制者？虽然听说修法之道讲究闻道有先后，弟子未必不如师，但吴伦心里还是十分忐忑不安，毕竟是要赌上性命的东西。
当然只要是快速筑基的方法就不可能保证绝对安全，根据理论推算，此丹的筑基成功率可以达到五成以上，死亡率则在四成以下，而且第一轮人体实验的结果十分成功，虽然仍然很危险，但已经比传统方法安全得多了。
接下来，一百个被两轮讲话折磨得昏昏欲睡的弟子被两位紫衣长老引领着上石台取丹。吴伦两人站位比较靠前，便在第一批取丹之列。
筑基丹包在白蜡纸中盛在方瓷盘上。吴伦伸手去拿时，无意间抬头扫了一眼那位“鲤鱼同学”的脸——刚好对上她湿润、深邃而复杂的眼神，那是一种仿佛“命中注定的巨大悲伤”一般的眼神。嗯，是“她”，这么近距离之下吴伦才看出，她原来是一个白皙清秀略带点婴儿肥的小姑娘，甚至莫名地让人感觉有些眼熟，不过他也没有多想。
取了丹药，众人便在长老的指引下和衣迈入热水池中。池水并不烫人，温热适宜，才没到腰际，随着入水弟子的增加才逐渐上涨，最终一直淹到了大家的脖子附近。
然后，在紫衣长老的指挥下，大家一同服下了手中的筑基丹。
丹药辛辣而甜腻，吴伦强忍着剧烈的呕吐感咽下去，只感到一股灼流顺着咽喉直达胃中，过后的回味却是苦涩而寒凉，他脖子后面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连忙按照教授刚才所说的要点，双腿微屈，将头以下的部位都没入温热宜人的水中，仅以脚尖和水的浮力支撑身体，尽可能地放松每一块肌肉，好让筑基丹的效果顺利而迅速地发挥。
筑基丹生效很快。灼流很快抵达肠道并吸收入体内，丹液一旦接触到血液就立刻将其中浓缩的真气沸腾一般地爆发出来。大股大股的真气突然像红炽的铜汁一般浇入下丹田内。吴伦直感觉整个下丹田，不，整个腹部如同被红热的钝刀寸寸撕裂一般。
剧痛。
他父亲杂七杂八的藏书中有说过，极致的疼痛会使人产生时间静止的错觉，仿佛这一瞬间变成永恒，以前他一直对这种说法没有一个感性的认识，现在有了。
丹力引发的痛楚既炽烈又细腻，每一根毫厘之间的细小血管都在经受火山喷发般的冲击，这不是单独的一股真气，而是体内每有一根血管便有一股真气。吴伦的血管中仿佛流淌着岩浆，这些岩浆裹挟着地火之威在一个轮回般漫长的刹那回涌进心脏——
时间静止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