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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新的开始
真气流在心脏中汇聚，冲撞，爆发，又随着心脏一次次有力的搏动向四肢百骸狂涌。
吴伦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上竟有如此之多的部位。那痛楚如切如磋，如琢如磨，让他只想绷紧全身的肌肉，想放声长啸，想跳出水池在朔风中奔跑，然而按照那教授所言，此时正是筑基的紧要关头，如果不能保持全身肌肉放松，阻碍了血管中奔流的真气，轻则让疼痛成倍加剧，重则损伤血脉和内脏，甚至会让真气流击穿血管，导致严重的内出血，有生命危险。
恐怕之所以要全身浸泡在水中正是为了借助水的浮力帮助大家的凡人之躯保持这种危险的放松。
这绝不是单纯“什么动作也不做”就能达成的任务，因为在剧痛之下全身每一块肌肉都会不由自主地想要抽搐，想要痉挛，想要骤缩。吴伦不敢遁入明镜止水，那意味着放弃对身体的控制，万事皆休。
但连绵不绝的痛楚不断撕扯着他的精神，还有尚未完全驯服的狂血在一旁伺机而动，每一秒都仿佛过了数月数年那么久。渐渐地，吴伦疲惫的意识开始迷乱起来。
这，就是结局了……么？
“交给为师吧！”一个温柔而坚定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师父不由分说地接管了吴伦的身体，“为师虽然虚弱，但普天之下哪有师父听任学徒陷于险境的道理？”
吴伦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甩进了心海天地之中，挣脱不得。咫尺之隔，外面的万丈心海暗潮激涌，万千海流循着巨大的旋涡汇为一处，仿佛结为整体一般。
“看好了，这就是为师为了完全驯服狂血而创造的完整方法，也是为师一直不愿教给你的噬魂邪术——‘心灵融合’！”
过了不知多久，待吴伦回过神来，身体的主导权又回到了他这边。剧痛也是，锥心刺骨。
他抬头奋力吐出口中略带血腥味的温水，拼命深吸一口气，可转眼腿一软又跌回水中；他举起僵硬无力的手抹了一把脸，入手之处一片火辣辣的疼；他强忍疼痛睁开眼睛，举目所见的惨状差点让他心脏漏跳了一拍。
池水不知何时已被血染红，刚才一起服下筑基丹的同伴们像死鱼一样飘在血水中无助地浮沉，鲜血从他们的七窍渗出流入池中，触目惊心的深红如墨迹般在池水下扩散。
也不知有多少人还有意识，入耳尽是哀嚎和惨叫。几位长老，包括吴家老祖和云中书院的教授都在手忙脚乱地从池中往外捞人，满脸惊慌。
哪里都找不到刚才那个分发丹丸的童子。吴伦突然心下一慌。她的眼神！那深邃而命定的悲伤！对于这个结局她是知道的！从一开始就清清楚楚地知道！
吴伦脑海中轰然巨响，然后陷入了一片空白。
可能是他的动作搅动了水流，有什么东西从背后轻轻撞了过来。这一撞让吴伦回过神来，他扭头一看，正是原本在身边的吴方。小胖子上半身露出水面，仰面朝天飘着，满脸缀满猩红的血珠，却又异样地苍白，双眼中看不见瞳孔，眼白通红，眼角流淌着血泪嘴里不住地涌出血沫。
吴伦一开始以为他死了，但有那么一瞬间他脸上的肥肉似乎颤抖了一下！他还活着！吴伦强忍剧痛双手抱住那因为胖而略微浮起的躯干。胳膊和胸口传来剥皮般痛楚，但他也真真切切地听到了小胖子紧咬的牙关中因为肌肉痉挛而发出的“咯咯”声！他还活着！
“他还活着！快来人！救命啊！”
……
复建过程枯燥而漫长。吴伦全身都被真气灼伤，躺在悬壶堂的病床上整整两旬不能下地，只能用大量的冥想消磨时间。天衣闻讯特地放下关键的修行回栗阳照顾他，吴谦谦、吴赫、吴天野等二品友人（没错，吴天野他竟然悄咪咪地突破了）也纷纷从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看望了他。力男师叔和金行的兄弟姐妹也来过，不过他们还要去照顾受伤更重，至今尚未恢复意识的吴方。
至于师父，当天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任他如何呼唤也音讯全无。
吴家老祖和金行的负责长老也来看过他，跟他简单地说了当时的经过。事实上从第一个弟子出现出血异状开始到他和吴方被救起总共还不到一炷香时间，可是筑基丹丹力酷烈，最终能抢救回来的算上他们俩也不过区区十五人。
事故的具体处理吴伦并不想听，他活下来了，吴方也活下来了，这对于现在的他来说才是真正重要的。
又过了接近一个月的时间，在天衣的帮助下，吴伦才勉强恢复到能正常活动的状态。
筑基成功了。
甚至可以说是完美地成功了。吴伦发现自己不但能够清晰地感受到原本朦朦胧胧的各色灵气，运用起吐纳法来也通顺异常，细如纱网的灵气通道遍布全身每一个角落，他甚至能清楚地感受到灵气在血脉中涌动。
能不清楚嘛，新生成的灵气通道还没有完全恢复，随着灵气的流动还会传来阵阵刺痛。不过总的来说结果是好的。
吴方却没有这么幸运。他的意识和行动能力虽然顺利恢复，但灵气通道没有完全成型，无法纳灵入体。更有甚者，经悬壶长老诊断，由于未成形的通道阻碍了正常通道的生成，他今后都无法正常筑基了。唯一还算好消息的是他成功地激发出了气感。不过这种看得见摸不着的结果真的算是好事吗？吴伦好几次想去探望，却都吃了闭门羹，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天衣毕竟不能荒废修炼，又陪了他几日便告辞离开了。送走了她，吴伦也正式开始了初品修行。
仍然是炉边打铁，但这一回他的砧位移到了炎池边上，正是当初锻造无涯斧时用过的。由于吴方的伤势仍未恢复，他的位置也由另一个叫吴鹿希的黑壮师兄接替，虽然技艺并不惊艳，但也还算出色。
这一回，吴伦一边挥锤锻打，一边运使吐纳法吸纳释放出来的金行灵气，强忍疼痛引导它们沿着血流流过全身。一开始，忍受疼痛的同时分心二用让他有些手忙脚乱，更别提还要维持专注训练了，但经过多半旬的磨合，他也像其他师兄那样熟悉了这一基本修行。
吐纳吐纳，有纳自然有吐。最初吴伦只能根据呼吸的节奏刻意地从口鼻中吐出体内灵气，经过文书阁长老的讲解和师兄手把手的点拨才终于学会了在同一个循环中一边吸纳灵气一边通过全身皮肤缓慢释放的基本功。
这样前一个循环和后一个循环便可以摆脱呼吸节奏的束缚，最终无缝衔接在一起，将无数小循环转变为一个大循环，便完成了筑基之后的第一门功课。
完成这一功课，又花费了近一个月的时光。
时值仲夏。这一天，力男师叔突然宣布长期请假以为年底的遴选会做准备，一直沉迷于修行的吴伦赫然发现，之前他能够称之为朋友的人们，都已经离开，连师父都已经消失近三个月之久。一时间他也有些唏嘘，跟在朋友身后追赶，总比遇到师父之前那种自我恐惧自我封闭的真正孤独要好太多。
“我真的非常舍不得大家，”力男师叔最后的训话已接近尾声，这位一直对大家照顾有加的工坊长话音都开始有些哽咽，“不过我也举荐了一位合格的新长老，我想他一定会跟大家相处愉快的。”
师叔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冲门口喊道：“吴方，来吧，跟大家说两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