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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待漫长却又恍若弹指间,二更差一刻,便有侍卫来报,范明友想与韩增单独说话,于此,韩增也是同意和范明友一同至另一处相谈。

“龙额侯,时至如今,我放不下的唯有家中小儿,我自知此命难保,只求侯爷能帮忙周全家人。”范明友已是颓然模样,不再想做任何的抗争。

“我尽力而为。”刘病已最终要如何才愿意收场韩增难以预料,尤其是出了刘奭被害之事后,这个当口,韩增也不敢多言。

“多谢侯爷,成姝临前嘱咐,教我照顾着些霍家,照顾好宫中的皇后娘娘,第一桩我已做到,这第二桩只能烦请侯爷帮忙。”范明友见韩增点头后,才如释重负,“这一生,我为报效国家而活,奈何世事弄人,最后反落得个反贼的名头,然不论如何,我范明友无愧于心,若说最错的一桩事,便是未对霍家劝阻,而随着他们谋划今日之事,可君要臣死,臣如何不死,霍家即便未有谋反之说,定也长久不得,今夜我可与成姝在地下相见了。”范明友带着轻松的笑容回到了设宴室中。

二更方至,韩增便听侍卫来报,霍山、霍云、范明友已自尽谢罪,只求莫要累及家中之人,于此,韩增自是满意,也亏得他们没有浪费自己的一番心血,正当韩增庆幸之际,却又有侍卫来报。

“侯爷,霍显、霍禹爬窗而逃,已被属下抓获,侯爷要如何处置?”

“带我去见他们!”韩增双眉紧蹙,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个时候,霍显和霍禹居然还想着逃走,里里外外这么多的人守着,他们能逃往何处,不过是又给自己加了一层罪名罢了。

韩增私下见了已被束缚的两人,“若非成君托我为霍家留一脉香火,我岂需这般苦心相劝,可你们不但不领情,反还想着这些法子,原你们只需认罪,或还可保住性命,如今多加一条罪名,难道不是置自身于死地吗?”韩增想不通霍光怎会娶妻如此,生子如此,更为霍成君悲哀。

“韩增,你与成君这般好,就放我们走,好歹大将军有功于朝廷,总不至将霍家人诛尽!”可笑霍显还做着霍光在时的梦,还浑然不知自己离死只差一步之遥。

“是啊,龙额侯,看在八妹的份上,你放过我们,这份恩情,我霍禹此生铭记!”霍禹已害怕得浑身发抖,看到霍山、霍云、范明友皆死在自己面前,他却更想活下去,他更恐惧死亡,因而才听从了霍显之言,想着逃离霍府。

“这些事不由我说了算,你们逃亡,乃是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的,我无法包庇,一切还是交由陛下定夺罢!”韩增挥了挥手,“来人,将人带至廷尉衙门,好生看守,等待陛下圣裁。”

当霍禹、霍显凄厉地叫喊着被带离后,只剩下一室的空寂,韩增闭了闭眼,才慢慢离开屋子,及至霍府门前,抬头而望,气势凛然的“霍府”二字今夜后,只怕将湮没于大汉的历史之中,收起思绪,韩增前往皇宫向刘病已交差而去。

霍成君还不知霍家究竟是什么情况,心中更为着急,只知道韩增带兵前往,七月的晚风吹得人甚是舒服,可霍成君看到得只是满天星空的凌乱,如同她此时的心情一般。

“小姐,歇会儿吧,龙额侯既然应承小姐了,自然不会有事。”自打眉尹走后,刘病已便让侍卫严守椒房殿,霍成君也整日整日地心不在焉,及至霍家之事爆发,更是未曾合眼。

“云瑟、云岭,我怕霍家保不住啊,我该如何是好?”霍成君的眉眼紧紧皱在一起,上难见君王面,下难见母兄,竟是一句话也说不上。

“小姐怎么想想自己该如何?”云瑟为霍成君心疼,自打入宫起,她要背负的实在太多,有多久未曾见过她像曾经那样开怀而笑,多久未曾见过她真心的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和煦而又灿烂。

“我已是这般,还能如何?”霍成君嘴角牵扯一抹笑,苦涩已入人心底,这一个不眠夜,刘病已期待已久,霍成君惶恐已久,最终还是如了刘病已的心愿,最终还是让霍成君的祈祷落了空。

第二日早朝,所有的奏章如同约好一般,纷纷指责霍家,大多都已将霍家推入死地,韩增许是挂着霍成君那一日的嘱咐,在一片讨伐声中挺身而出:“陛下宽以待人,地节元年刘延寿谋反,陛下仁慈,祸不及家人,故宣成候霍光有功于社稷,臣恳请陛下能为宣成候留下一脉香火,为其祭祀。”

“龙额侯此言差矣,若说宣成候之功,陛下已封霍家三侯爷,乃是霍家不知感恩,反生二心,此等人留下只怕后患无穷。”朝中儒生大多未受过霍光恩惠,甚至还有曾被霍光打压的,如今霍家落败,自是他们所想看到的,所谓痛打落水狗,也不过如此。

邴吉念在往日与霍光的情分,虽有许广汉先前的好意嘱咐,却还是忍不住为霍家说几句话,“陛下,宣成候离世前,陛下曾允诺留得霍家一脉,如今霍云、霍山已亡,霍家只余霍禹一男子,臣邴吉恳请陛下留霍禹一命,不负与宣成候允诺。”

邴吉一语,朝中之人也无人再敢应话,若是再主张杀了霍禹,岂不是让刘病已失信于天下人,这样的罪名无人担当得起,只以为霍禹该是逃过这一劫了。

而刘病已也是面带笑意道:“龙额侯所言有理,自该宽以待人,给人以改过的机会,”正当韩增将心放下时,刘病已却突然话锋一转,“霍云、霍山、范明友畏罪自尽,已是知错之人,自不可苛责其家人,人已死,便作罢,然霍显、霍禹非但不认罪,还无悔过之心,企图逃离,此等人吾今日若放过,怎能知晓他们不会再起风波,大汉终是不可再经劫难。”

听刘病已这话中之意,邴吉却是急了,连忙作揖道:“陛下……”

可邴吉的话还是被刘病已打断了:“邴大夫所言亦甚是有理,可谓为五着想至极,吾亦认为人不可无信,吾当时既答应了宣成候,自该做到此事,便留宣成候小女一脉为其祭祀罢,邴大夫以为如何?”

“谢陛下隆恩!”霍禹保不住,能留得霍光一女,将来若是将外甥赐予霍姓,倒也无甚差别,终归是还流淌着霍家的血脉,邴吉自知不能再逼着刘病已,便高兴地应下,只当此法甚好,而当看到刘病已满意的笑容时,才知,说到底不过是一句空话,霍光的小女儿不就是霍成君,而霍成君即便有所出,那孩子刘病已也不会同意让其姓霍,而话已出口,再无可更改。

“既如此,霍家之人莫逆犯上,罪行累累,着令钦天监择日将霍禹处以腰斩,除霍家小女一脉,其余人等皆当众处斩,与此案有牵连者皆不可轻饶!”

看着刘病已如此高明的手段,邴吉与张安世只觉自己确实老了,走出皇宫,仰头看着阴沉沉的天,布着皱纹的眼已然朦胧,“子孟啊,你可曾料到了霍家的今日,你苦心经营的霍家终究还是毁了,当时要的承诺,也不过保全了成君而已。”

“大将军至死未敢糊涂,却未料到陛下早有准备。”韩增在邴吉身后静静道,刘病已今日听了邴吉之言还能如此淡然,只能说明,他早就料到会有此种情况,当时给予霍光允诺之时,便已做了今日的准备;听韩增之语,邴吉眼中更是替霍光悲哀。

霍家人已落网,椒房殿的侍卫也渐渐退去,霍成君看着这一切,听着底下人传来的话,几日未歇的身体再也支撑不住,一下便昏厥了,待醒来之时,第一句便是问向云瑟:“陛下当真下了那样的旨意,非置霍家于死地吗?”

云瑟虽然很不想告诉霍成君不是如此,可真相又有谁可更改,“只安排不止如此,霍家除了小姐,三族之中不会再留一人。”云瑟的眼泪打湿了霍成君的手臂,她是在霍家长大的,却不想看着霍家走向灭亡,此时的她们都如浮萍一般,漂浮于水面,却无定处。

“我要去见陛下,他不会这般残忍的……”霍成君一身素衣,黑发零落,未有装饰,一路疾步至宣室殿前,却被宫人拦下,只道陛下让皇后好生回椒房殿休养。

“廖公公,求您通禀陛下,成君想见陛下一面,只求陛下一桩事,陛下曾答应过会依我的。”

“皇后娘娘还是回去罢,陛下说了不见人,您又何苦在这日头下受罪呢?”廖公公也心疼霍成君,可刘病已的心意是无法改变的,与其做无谓的挣扎,使霍成君惹刘病已厌烦,倒不如不理会,可是霍成君又如何做得到。

“今日成君已来,不见陛下便不回椒房殿,”语罢霍成君便跪于地面,“妾霍成君跪见陛下!”苦肉计也好,逼刘病已也罢,反正她必须为霍家争取这最后的一丝希望,赌得是刘病已心中可有自己一点位置。

“皇后娘娘您这是做什么,赶紧起来。”廖公公上前相扶,可霍成君却如何也不愿起,直直地挺着身子跪在地面上,廖公公无奈,只得再进殿禀报刘病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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