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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此咄咄怪事,群豪心中不免满腹疑窦,各自收好自家兵器后,皆纷纷靠近小疙瘩,潮汐似的层层拥围了过来。

泰山派掌门郭威敛起早时的嬉笑嘴脸,当先凑到小疙瘩身前,垂首抱拳道:“盟主,您受惊了。”

异于平常的溜须拍马,郭威这一句简单而热忱的问候,却让小疙瘩心头一暖,适才吓飞的魂魄似顿时归附了躯体。

“我已没事了,只是,让那妖女侥幸逃了,实在可惜!”小疙瘩长吁口气,咬牙恨声道。

“大哥,都怪小弟没有察觉出端倪,险些让您陷入绝境,请大哥怪罪。”邱亦虹单膝跪地,抱拳歉道。

“不关二哥的事,都是寻欢一时糊涂,没有看透那妖女的把戏,让大哥一时身犯险境。”楚寻欢亦半跪道。

“罢了罢了,二弟,三弟,我没事,你们都快起来。”小疙瘩抬手展颜道。

“谢大哥原谅。”

说罢,楚寻欢与邱亦虹一前一后起了身,一左一右地肃立在小疙瘩身后。

“各位掌门,你们可知道适才那妖女姓甚名谁?师承何门何派?怎地这武功家数邪门得很?”小疙瘩迫不及待地盘问道。

群豪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皆纷纷摇头,表示浑然不知。

“二弟,三弟,你们可晓得?”小疙瘩转头问二人道。

楚寻欢与邱亦虹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小疙瘩愁眉不展,反复搓摸着下巴,暗忖道:“我虽戳穿假帮主身份,但她的真实身份、幕后指使以及企图我到底还是没有弄明白,精通易容、迷惑之术,又能轻易改换声音,想来此人定不是泛泛之辈。会不会,是巫衣教派来的人?”

小疙瘩正陷入沉思之时,倚剑霍然站了出来,打破了许久的沉默。

“诸位英雄,我家少爷其实早就识破那假扮的雷帮主,然后设计在诸位配合下,将那妖女步步引入圈套,最终逼她现出原形。你们说,我家少爷到底厉不厉害?”倚剑朗声笑道。

“盟主英明!”会场众豪杰侠士听罢,皆伏身跪拜,齐声喊道。

“诸诸位过奖了!速速速请起!”

整个会场全体几百号人物“哗”地全都跪在小疙瘩面前,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阵仗,一时受宠若惊,私下还低声责怪倚剑“过于高调”。

倚剑笑了笑,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少爷,你初次在天下群豪面前抛头露脸,正是要培植威信的时候,这种千载难逢的机会,岂不好好把握?”

“唔随你吧。既然要这样,那我就把戏做足咯。”

小疙瘩觉得她说得挺有道理,便点点头算作默许了。

“大哥,如今假帮主已当场败露,那这帮宴,你看?是继续呢,还是”邱亦虹拱拳问道。

“喔现在什么时辰了?”小疙瘩略一思索,淡淡地问道。

“已是申时一刻了。”邱亦虹答道。

“哦丐帮各位长老请过来集合一下,本盟主有些事要同各位说。”小疙瘩朗声招呼道。

“是,盟主!”诸长老皆齐声抱拳道。

说罢,那丐帮八位九袋长老、一位传功长老、一位执法长老及四大护法长老共一十四人,论资排辈,整齐划一地站成两排七列,侧耳聆听小疙瘩的指令。

“诸位,你们可知贵帮帮主究竟身在何处?那假扮之徒是否与尔等同党?故而在群雄面前演这出戏来?”小疙瘩脸色一变,厉声诘问道。

众长老闻罢,皆慌张跌拜道:“盟主,小的不知啊,此事与我等无关啊望盟主明察!”

“这么说,连你们也不知晓雷帮主的踪迹?”小疙瘩道。

“小的们确实不知”

“此事我会慢慢调查,如若你们这些人当中有人包藏祸心,背叛丐帮,我定替雷帮主清理门户,绝不轻饶!”小疙瘩豪声道。

“是全听盟主鞫问!”

众长老颤声响应,头却依旧没敢再抬起。

“现在,时辰已不早了,哎!本来好好的一场帮宴,却发生这等怪事,你们几人难辞其咎。当下,你们派出一位代表,上台宣告本次帮宴结束,待尘埃落定之后,我宋彧再佐助贵帮举行帮宴。如何?”小疙瘩问道。

“全听盟主吩咐,我等绝无异议。”众长老齐声应道。

“好,那你们尽快选出一名代表来。”小疙瘩朗声道。

歇得一盏茶的工夫,众长老经过再三商榷,最终一致推举最负众望的传功长老许师道。

“许长老,你且上台罢。”小疙瘩命令道。

许师道一揖到地,躬身应道:“是!”

语音刚落,他双袖齐拂,人已如柳絮般飘落高台正中央。这等内家功夫,虽受了小疙瘩的责难,却丝毫未被影响,群豪见了,无不耸然动容。

他微微稽首,启口道:“诸位远道而来的英雄,敝帮帮主不幸受人假扮,如今下落不明,我等实在惭愧至极,今日之帮宴,诸位未尽兴致,我等不胜自责。待寻回雷帮主,许某再偕同宋盟主择日再次举行帮宴,望诸位届时定要赏脸,重聚敝苑。诸位,天色不早,都一一散了罢。”

群豪听了,皆摇头掩面唏嘘,既为丐帮蒙此大难而同情,又为邪道歹徒放肆劫走雷帮主而愤恨。

气也叹了,恨也泄了,十一派掌门及弟子陆陆续续地,踏过碧水苑门槛,鱼贯而出。

仍余兴致且交情深厚的三五个掌门,则相扶而归,解下葫芦嘱咐弟子跑去沽酒,一路上一边谈论今日之事,一边碰杯畅饮。

“大哥,三弟,我先走一步了,后会有期!”邱亦虹拱拳道别。

“好,二哥,那后会有期!”楚寻欢道。

“二弟,路上小心!”小疙瘩拱拳笑道。

“大哥,改日抽空,再登门造访,你记得备足美酒佳酿哦。”邱亦虹笑道。

“一定,一定!我等你!”小疙瘩朗声道。

看似,他好像已完全接受了突如其来的两个结拜弟弟,不知为何,他许久尘封的心扉似已被两人打开,渐渐感受到兄弟情谊的温暖,便也不觉得孤单寂寞了。

挥了挥手,邱亦虹依依不舍地随着无尘道长返回武当山。

虽然他觉得大哥比以前有些不对劲,但他反倒挺喜欢现在这样的大哥,没有那般盛气凌人,没有那般不可向迩。

从前的“宋彧”就像一团火,他又敬又畏,不敢靠太近害怕被灼伤。

而现在的“小疙瘩”却像一朵小雏菊,虽然没有玫瑰那般艳丽,但浑身不带刺,让他觉得可亲可近。

不过半个时辰,会场的人群业已散得差不多,除了丐帮人士,也就只剩下楚寻欢,叶厚云、倚剑锦书两姐妹以及小疙瘩了。

“大哥,你坐我的车马回府吧,我还得去沐家庄赴场晚宴。”楚寻欢摇扇道。

“沐家庄?那是什么地方?你非去不可?”小疙瘩好奇地问道。

楚寻欢怔了怔,手中的扇子也停止了摇动,嗄声道:“不是吧!大哥,你怎地连沐家庄也忘了?罢了罢了,反正,你过不了多久也是要去沐家庄,你们迟早会成为一家人的。嘿嘿。”

说完,他用折扇微微挡住口角,偷偷地笑了笑。弄得小疙瘩一头雾水,摸不着头脑。

“一家人?什么意思啊?”小疙瘩搔着头皮疑问道。

“大哥,事不宜迟,我先行告退了,这些车夫、侍从,你尽管驱使。后会有期!”

说罢,楚寻欢便又笑了笑,头也不回地坐上软兜金轿子,被几人四平八稳地抬着,摇着折扇潇洒离去了。

“诶别走啊,你还没把话说清楚嘞,到底啥意思呢喂”

小疙瘩极力想拦住他刨根问底,弄个明白,哪知他根本不睬自己,径自扬长而去了。

“少爷,这个问题,你以后便会明白了。还是,先让我伺候您上车吧。”倚剑吃吃笑道。

话罢,倚剑招呼几个侍从取来马扎凳,牢牢搁在马车门前。

“少爷,请上车。”倚剑朗声道。

“好,走吧回家!”

一想到就要回到武林盟主“宋彧”的府邸,小疙瘩神色突然显得有些兴奋与激动。他一直在幻想着那“宋府”的宏伟气派与奢华陈设。

锦书卷起帘子,倚剑扶着佝偻着身子的小疙瘩踩上马扎凳,同时右掌小心护着他的头,以防这位尊贵的“少爷”撞到尊贵的脑袋。

小疙瘩首先上了车,待他安稳入座后,锦书、叶厚云才紧随着上车,分坐左右,将小疙瘩护在正中间。

叶厚云在马车出发前,客气地询问车把式道:“这位师傅,我们从这到枫魔岭无双居大概要消多少时辰?”

车把式是个看似老练精干的中年汉,全身肌肉有若老树搓藤,交错凸出,背上的棉衫都似快要挣裂一样。

他抬了抬茧子密布的粗手,自信满满道:“不是我荀老二托大,我给逍遥楚家驾车二十多年,从未有过一次失误,我敢保证你们绝对能在天黑前赶到。就看你信不信了?”

“此地距离枫魔岭单就二十里地,山路曲折,不少于十八弯道,师傅您说在太黑前赶到,嗯,叶某有些不信。”叶厚云摇头怀疑道。

“嘿嘿,那你瞧好咯!”

说罢,这车把式掌中的长鞭猛地一扬,马车就似离弦之箭一般地疾骋起来。

车马虽驶得飞快,却依旧没有半点颠簸,窗外有和煦的微风徐徐吹进来,把人吹得懒洋洋的。

小疙瘩舒坦地坐在软榻上,经过今天这么一折腾,他渐渐有些昏昏欲睡,眼皮止不住地上下打架,随着视野的最后一抹模糊也缩成了点,他不知不觉地合上了眼帘。

倚剑似也有些乏了,美目时合时闭,头也似小鸡啄米般时垂时起,没过多久,终于实在撑不住这浓浓困意,遂恍恍惚惚地靠着小疙瘩的肩头,沉沉睡去了。

锦书和叶厚云倒精神得很,皆握着剑候坐一旁,也许是两人运用内力调匀气息的缘故。

卍卍卍

“吁”

随着车把式轻哼一声,辔头紧地一勒,四匹骏马长嘶片刻,人立而起,刷地将疾驰之势立即定住。

叶厚云掀开珠帘,探出头瞧了瞧,见果然不消两个时辰,车马便抵达了无双居门口,便拱拳笑道:“师傅端的一手好本事,当真在太阳落山前驾到,叶某佩服,佩服!”

车把式也没回头,只扬了扬手掌,一边忙活着卸马鞍,一边朗声笑道:“这回,可知道我荀老二没有吹牛罢!哈哈!”

“没有没有,能给逍遥楚家策马的,那自然不同凡响!”叶厚云赞道。

“好了,我荀老二脸皮子薄,经不得几句夸,你快迎你家少爷下车吧。”车把式道。

“那,多谢师傅了!”叶厚云揖了揖手,掀帘折身去唤小疙瘩下车了。

早就在叶厚云与车把式交谈时候,倚剑已扶着沉重的脑袋,缓缓醒过来了。

她倏地见马车已经停下,而自己却在车上昏睡过去,还稀里糊涂地睡在小疙瘩的肩上,顿时惊出一身冷汗。

她以手加额,暗忖道:“我怎地挨着少爷睡觉了?幸好车上只有自家几人,否则若是被外人瞧见,那我可真是百喙莫辩了。哎!”

“姐,你醒啦,我们到了无双居,快叫醒这睡得比猪还死的臭小子吧!”

锦书狠狠瞪了那小疙瘩一眼,心里骂骂咧咧道:“臭小子!又睡觉!若不是回了府,我又得赏你几个耳光才解气。”

“锦书,莫要这么说少爷了,我们已到了宋府,一切都要谨言慎行,你这脾气可得收敛收敛,不得口无遮拦,懂么?”倚剑沉声训道。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锦书垂首道。

“少爷,少爷,快起来啊,到家了!”倚剑将小疙瘩轻轻摇醒,朗声道。

“到到了?”小疙瘩揉了揉惺忪睡眼,半梦半醒地问道。

“嗯,到了无双居门口了!再走过一段长廊,就是宋府府邸。”倚剑点头道。

“哦!起来!我得好好见识宋府的气派!”小疙瘩忽地精神抖擞,朗声笑道。

不过多久,小疙瘩在倚剑与锦书的伺候下,钻出了车门。

不顾两人的搀扶,他欣喜地跳下车,伸了伸懒腰,望着眼前一座雕龙画凤的华表柱上苍劲地刻着“无双居”三个大字。

“无、双、居!这就是传说中的无双居?”小疙瘩大喜道。

他虽目不识丁,但凭那醒目的三个巴掌大的字,又想起倚剑曾经提及的“无双居”,心下一揣测,便歪打正着地“认”出了这三个斗大的字。

华表柱两侧,也显眼地镌刻有两行清丽的小楷:“天下第一府,人间无双居。”

摆在小疙瘩面前的,是一条笔直通向一座高大府邸的长廊,长廊每一级台阶都铺垫上万丈红毯,远远望去,似永无尽头。

小疙瘩大吃一惊,满怀着难以名状的激动心情拾级而登,踩在柔软的红毯,犹如腾红云驾红雾一般,两旁鳞次栉比的建筑群粉刷的也都是红漆,他感觉自己全身也快被染成红色了。

雕梁画栋,丹楹刻桷,四围朱栏曲槛。飞阁流丹,雕阑玉砌,三五间红墙绿瓦的小屋,在几道米色的阳光、绛红色的霞光斜斜倾洒下,交相辉映,更衬得此地金碧辉煌。

“哇!哇!哇太大气了!”

小疙瘩不住地发出阵阵惊叹,一声更比一声高,好似刘姥姥进大观园,倚剑和锦书跟在后面,掩嘴吃吃地笑着。

过了好长时间,小疙瘩才走完长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美轮美奂的府邸。

庄门外,蹲踞着两只威武而狰狞的石狮子。两旁矗立的雕玉柱上有一对楹联,左边“义字伏地燮阴阳”右边“傲气冲天颠乾坤”

小疙瘩不识字,只装模作样地用手指点了点,随便瞟了两眼,目光就移向别处了。

朱漆大门的屋檐上悬挂着一块刻有“宋府”二字的金色横匾,显得气势磅礴。

辉宏华丽的府邸,粉墙环护,绿柳周垂,千椽万瓦,在这暮霭袅绕的黄昏中看来,就像是王侯的宫阙般。

“少爷,我去敲门吧!”倚剑道。

“等一下,让我来!”小疙瘩抢上前道。

门上铜制鎏金、光耀夺目的金狮头门环,怒目圆瞪,龇牙咧嘴,形态逼真,栩栩如生,似比那两座石狮还威风凛凛。

小疙瘩握了握衔环,鼓足勇气重重地叩了三下,眼睛倏地闭起,心里竟有些不胜忐忑。

“谁啊?”

紧接着,沉重的木门被启开一条缝,然后,这缝越来越宽,直至完全敞开。

一个广额深腮、身形瘦削的老头揖着手出现,看他这身素衫打扮,应是府内的家丁。

光是这一勾一揖,都足以令人洞悉其目光之炯炯,内力之强劲。

可见,在这宋府里,上上下下就连小小的家丁也是个个训练有素,一身武艺。

“少爷!您回来啦!恭迎少爷回府!”那老头大惊,躬身肃立道。

见到眼前敲门之人竟是“宋彧”,这家丁的腰顿时弯下了九十多度,手垂在两腿膝盖骨处,动也不敢动。

小疙瘩睁开眼,陡地一愣,啥也没想,也跟着弯下腰,与那老头面对面地互相鞠着躬。

那老头怔了一怔,愈加不敢动了,额头上豆大的汗珠直冒,停了一会儿,滴在地上,霎时被干燥的沙土吸收进去。

“嘿!你在干嘛?”沉默半晌,见那老头仍旧木立原地,纹丝不动,小疙瘩便嗄声问道。

“恭迎少爷回府!”

老头又怔了一怔,说完这句话后,老腰又往下弯了十度,仍旧安于磐石,岿然不动。

足以可见,这老头的功夫,已不止练了一年半载。

小疙瘩皱了皱眉,也学着勉强把腰弯了弯,吃力地支持住身子后,又问道:“嘿!你在干嘛?”

那老头彻底懵了,额头上的冷汗比落在池塘的雨还流得密集,忽地跪倒在地,叩首道:“老奴恭迎少爷回府!”

小疙瘩愣了愣,迟疑片刻后亦跟着跪了下来,眼珠子滴溜溜地乱转,凑在那老头耳边第三次地问道:“嘿!你在干嘛?”

那老头吓得打怵,心里直发毛,撑在地上的手瑟瑟发抖,涔滴滴的冷汗已湿透了前胸后背。

“老老奴恭迎少爷回府!”

老头又哆嗦着说了一句,胆战心惊地伏面跌拜,人似只壁虎一般颤巍巍地趴在地上。

小疙瘩刚想学着趴下,后面的锦书实在看不下去,翻了翻白眼,闯将上来。

她使一计“死人提”抓住小疙瘩的衣领,把他蛮来生作地拎了起来,暗中用力掐了掐他的肩膀上的肉,耳语道:“臭小子!你是宋府的少爷,怎地跟一个下人行礼跪拜,成何体统?你快进去吧!真是无药可救!”

声音虽小,语气却甚是咄咄。

倚剑也近前道:“少爷,这位是宋府资历最老的家丁康山,你唤他老康便是。我们快进去吧!”

“哦!”小疙瘩长长地哦了一声,在倚剑和锦书的扶助下,左顾右盼、东张西望地进了府。

那老头徐徐起身,把门落闩关好,呆呆地望着小疙瘩的背影怔了半晌,他摸了摸后脑勺,嘟囔道:“少爷这次回来,怎地却变成白痴了?奇怪!”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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