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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除了这个，汪响再也说不出其他。身上除了这张彩票，他也实在想不出能有什么东西掏出来。
“好，好！”男主持觉得有必要先展现一下自己的口才，“大家别看这是一张小小的纸片，上面也不过是几组……哦不，是一组普通的数字，却代表着运气。里面包含了这位校友对我们学校最朴实的祝愿。祝愿我们学校的所有师生一生好运！也祝我们的学校永远好运！”
按说，男主持的反应和口才确实不错，至少是把事情兜回来了。可惜，他的品德相比之下却差得太远。
就在女主持轻舒口气的时候，男主持显然觉得汪响的难堪还没到能让自己满意的程度，所以接着说：“我刚刚发现这张彩票就是今晚开奖，呃——现在已经过了开奖时间，我们不妨看看这位校友送给大家的运气如何？”
那意思就是：如果中奖了，那就是好运。如果屁都没中，那不好意思，你这礼物未免太难堪了些。
以他的经验，一注数字中奖概率能有多少，心中还是有数的。
所以他很开心，一会看到汪响的难堪样子，他会更开心。
女主持感觉脸上的细汗快把妆都花了，急急抢过话头：“这位校友的一片挚诚，和中不中奖其实也没关系。有了心意就好，我们不如把这份心意留下吧。开奖号码就不用看了。”
可惜，箭在弦上，已由不得她。
“那怎么行？这彩票就是他送给大家的礼物，出于礼貌，我们也应该看看有没有中奖，就像拆开包装看看到底是什么礼物一样。”男主持笑嘻嘻地拿出手机，向着大家展示一下，然后开始查询。
台下的观众也被他吊起了胃口，竟然没了声音。汪响默默念叨：“中一次奖吧！不要多，中个几百就好，这是我人生最后一次祈求了。”
恍然中，台下又有一张脸，似曾相识，眼有笑意，在那轻轻点头。汪响又是一个寒颤，感觉有丝寒意从头顶侵入，在他心里炸开。他不知道，台下那么多人，自己的眼神为什么刚刚好，就看到了那张脸，就像下午坐在kfc里，大街上那么多人，也刚刚就看到的是那张脸。
那边男主持已经找到开奖页面，戏谑地念着：“今晚的开奖号码有：21！”然后向手上的彩票瞄一下，“哦？有了，彩票上有21，恭喜恭喜！”这么多数字的一组号码里，对上一个，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对着手机继续念：“16……30……”再看一眼手上的彩票，“啊！都有，都有都有，这……这好像算中奖了吧？不过奖有点小哦。”到现在，他的表情一直是戏谑的，不过一个小奖，在他眼里，根本算不上什么。
又念了两个数字：“17……1……”眼睛又向彩票瞄了一眼，这一眼，已经有了疑惑：“嗯？竟然还有？这……这已经是几个数了？5个了吧？”男主持的表情开始有些不自然。
台下的观众也不知真假，完全被他的表演吸引，一片寂静。连刚才闪在一边的女主持都悄悄回到他身边，伸着头和他一起看起了号码。
“27……”男主持有了些抖音，女主持眼疾手快，抢先宣布：“27，彩票上有！这张彩票已经对了6个数字！看来这位校友带给大家的不是一般好运！”她的声音也因激动变得格外尖锐。台下静了几秒，这才轰然声响：
“真的假的？就一组数字？就今晚？能对上6个？”
“这……这不会是节目组弄的噱头吧？”
“我买了十年的彩票都没对上过4个，他今天刚好就能对6个？这是中了多少来着？”
“如果是真的，那这哥们送的这份大运可真不小啊。我要转运了？”
更有不少人纷纷低头拿出手机，一起查询起今天的中奖号码。
“下面……下面我们来看最后一颗蓝球……的号码是——16！”男主持突然就没了声音，愣愣地看着手中彩票，惊恐，费解，茫然，不可思议……似乎失了重般飘在空中。
“是16！中了！中了大奖啊这是！！”蓦然，女主持的尖叫声通过麦克风在空中炸裂。
这……就中了？
汪响感觉一阵眩晕。自己的最后一晚，最后两个硬币，最后一次祈祷，这就中了？茫然中闪过一丝不安，莫名地，眼光向台下人群中寻去，他想寻找刚才那张向他点头的脸。
可是这一次，只看到黑压压的一片，哪里来的人脸？
“01、16、17、21、27、30，还有16！这是中了一等奖啊！一等奖！！”女主持使劲抹了抹脸，也不管脸上的妆花成了什么样。
她是第一次见到有人中一等奖，就在她眼前，而且就是她对照的号码，甚至那彩票现在也在她手上，她感觉手上的那张小纸片好重，好重！
男主持也不知是惊是喜，抖着声问：“你……你刚才已经知道这彩票中奖了？”
汪响根本没听清他问的是什么，茫然地回应：“嗯。”
男主持舔舔嘴唇：“你……你把这张彩票捐给学校了？”
“嗯！”
“你确定？这……这可是500……哦不，是1000万啊！！”男主持已经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
汪响却想着，自己死意已决，临死之前，要这些钱作什么？权当还了一次债。毕竟自己作为一个孤儿，社会将自己养大，不管如何，也算付出不少。这几百万，还债也算绰绰有余了吧？
所以他淡定地答：“我当然确定！”
女主持似生怕他反悔，款款道：“谢谢！谢谢！！我代表*大谢谢你！也代表广大校友谢谢你！你能告诉我们，你为什么这么做吗？”
汪响又是沉默一下，这才道：“不为什么，我又用不到这些了。”
他的意思是自己的人生就要结束，他也早已无意再存于世上，所以钱算什么？用不上了。可在别人耳中，就成了“我钱多得很，这点算什么？我又用不上！”
瞬时惊倒一片。
…………
回到住处的汪响恍如隔世。回避了所有人的采访和套近乎后，他又回归了苦寂。他觉得，这才是他想要的感觉，他就应该这样。
静静地看着窗外夜色，大概有半个小时。
“这是最后的一段时间了。”他暗暗想。同时从柜里拿出早已准备好的半**药丸，想了一想，又倒了半杯水，把药丸全部倾入水中，看着一颗颗白丸在水中翻腾着冒着气泡，然后慢慢消失不见，猛地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味道苦苦的，涩涩的，一如人生。
然后汪响平静地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安祥等待那一刻的到来。他不想自己明天被人发现时姿势太难看。
渐渐地，有种倦意袭来，伴随着阵阵胀痛，他知道，药力开始发挥作用了。好了好了，就快结束了，一切都很安静，汪响想。
夜窗外有秋叶飘落，悲苦之中带着静美，也把汪响的神思一点点地带向深渊，坠落，坠落。慢慢的，黑暗袭来，冰凉的感觉越来越盛，就在他只剩最后一丝意识的时候——
竟然有脚步声响起。
很轻很轻的那种。
汪响以为是最后的幻觉，直到听得一声叹息。竟然是有人在房间！
那叹息声似在惋惜，又似在嘲讽，最终伴随着越来越近的脚步，眼前恍惚着出现一张人脸来，依稀便是前两次见过的那张。
汪响勉强用眼神表达出惊骇，猛觉得脸上一凉，神思竟然恢复了些，知道脸上被泼了冷水。
那张脸在笑：“好受么？”
汪响使尽力气皱了皱眉。
“你就这么想死？”脸还在笑。
汪响勉力点了点头。
“可惜，我却还不能让你死。”脸顿了顿，补充道，“我需要你在死之前帮我做点小事。”然后抬手又向汪响脸上泼了杯冷水。
汪响轻摇一下头，表示拒绝。突然就感觉很滑稽，竟然有人向一个将死之人提这样的要求。
脸还在继续：“这事由不得你。如果你不答应，我现在就打电话给医院，以你的药量和服药时间，死是死不了的，只不过会变成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而已。如果你答应，我有办法和能力把你救回成原来的样子。你——好好考虑一下？”
汪响感觉很悲哀。自己死前想要的最后一点尊严竟然也不能够得到，还要受这人的威胁。他知道，这人所说不假，自己所吞药物毒性并不强，如果来了医生，很有可能就是他所说的后果。死亡的安静，半死不活的痛楚，让他不得不犹疑。
“其实很容易的，就一点小事而已。只要你办完，随便怎么选择，我不再打扰。”看到汪响的眼神，脸有丝得意，“而且我保证，你最后的这段时间，会活得很有质量，并不痛苦。”
所以汪响只有点头。
死亡的寂静，来了又走，只留下凄美的背影。
(本章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