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灰蒙蒙的天上落起了小雨,把空中的浮尘打落,白毛似的落在身上,慢慢濡衣物,没一会儿雨就下大了,从雨珠变成雨帘。押货的伙计一辆辆地查看车上的苫布是否盖好,上面装的可都是晾晒制好的药材,不能受潮。荒野里前不见村后不着店的,商队只能冒着雨前进,车辕上都是泥水。
远处青山朦胧,远远的雨雾中有着一点昏黄的灯光。有灯光便有人家,大家的精神便振奋起来,加快了脚下的步子。
所谓望山跑死马,等走得近些,就已经是半夜了。这时能看到前面是一间灯火通明的客栈,青色的布幡在风里摇来荡去。一想到可以有热酒热菜,汉子们都激动起来,老成持重的孙和泰也多了丝笑意。
到了客栈门口,罗飞雨吆喝着要歇马,可客栈里除去雨声就静悄悄的,只见里面一个人都没有,小二跟掌柜都不在。几个伙计急着休息,就自己去找马棚安置。罗飞雨先进了客栈,见到一张桌子上放的有酒菜,还冒着热气。他搓着手,从盘中捏了一块酱肉放进嘴里,嘟囔着跟孙和泰说这里有古怪。
绿婷听见了有些奇怪,问:“哪里古怪了?”
“荒郊野岭里竟有这样大的一间客栈,就算时常能接待路过的商人,只怕也难以为生。”孙和泰解释道。
“可是,”绿婷指着桌上的菜牌,说,“他们的菜卖得贵死了,怎么会不赚钱?”
罗飞雨一瞧可不是,这上面一道白水焯白菜就要十五文,搁别的地方都能买颗白菜了。他咳嗽一声,说:“对嘛,这就是古怪,这可是一间宰肥羊的黑店,小心人家看你这只小羊皮白肉嫩,把你一块宰了做人肉。”
他刚说完,就听到后面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一个丰韵粗壮的女人掀了帘子进来,说:“小哥可莫胡说,我们这是正经客栈,你可不要为了讨小姑娘欢心就胡说一通。我们本来是看到现在都没客人了,就准备关上门吃些酒菜。可巧几位客人上门,厨房里生着火,客人想吃什么热菜马上就能上来。”
她这一通话说的漂亮又服帖,几个汉子立马叫了声好,嚷着快快上些热酒驱寒。八字胡瞪了他们一眼,两撇小一跳一跳的:“老板娘,你看看你们这菜价也太黑了,我们十一个人随便吃点东西就要十几银子,这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吹来的啊!你可得给我们算便宜些。”
老板娘又是一阵笑,胸脯一颤一颤:“哎哟这位客人,我们这贵也有贵的道理啊!我家汉子当初听信消息,以为这边要建官道,就花了所有积蓄在这建了家客栈。谁知道修建时没走这边。啐,那些天杀的哟,为了多拿银两,凭白绕了几里路过了别处。食材运到这边难,遇到不走官道抄近道的客人也难,提高了菜价也只能勉强维持个。”
“老板娘,我们要求也不多,你看你们酒肉都那么贵,我们光喝酒就能让你赚不少,老板娘你好心肠,就送我们些下酒菜吧。”
老板娘甩了下帕子,便是一阵香风扑面:“好吧好吧,我就做主送几位客人一道炒素什,一盘花生。”
“你这也太小气了……”八字胡依然不依不饶。
秦修容看他这小气的样子怕吃不上什么好的,就站出来说:“我们两人一路上给几位添了不少麻烦,承蒙照顾,今日几位尽可以敞开了吃,让妾身做东,聊表谢意。”
众人立即欢呼起来,八字胡有些心虚地看了她一眼,之前在飞来郡时他还惦记着令的事,有心去衙门问上一问,但想起自己胸口上消下去的脚印和腰上未散去的淤血,就还是没上去。安置好马车的两个伙计披着蓑衣进来,知道了秦修容做东的事,也朝她抱拳,说着漂亮话称她是女中豪杰。
老板娘伺候着他们坐下,九个汉子一桌,她和绿婷一桌,接着就去把先前的酒菜收起来去了后厨。秦修容想让她再热一壶开胃的米酒,就让绿婷去找她说一声。
过了会儿绿婷回来了,说办妥了,脸色却有些古怪:“小姐,刚才老板娘端着菜回厨房的时候摔了一个杯子,但是,我好像看见她是故意让杯子掉下去的。”
秦修容皱眉:“果真有古怪……”
众人推杯换盏,吃了许久才去休息,又叫了热水洗澡。秦修容和绿婷难得吃顿热乎的,高兴之下也喝了几杯,眼下又困又乏,只等热水送上来后美美的洗个澡就去睡觉。等了一阵子都快睡着时,被房外传来的一阵吵闹声吵醒了。她听出有孙和泰的声音,就开门查看。只见楼梯口的地上碎着一个茶壶,罗飞雨捂着心口歪在孙和泰身上,跟一个陌生男人在房门前对峙,老板娘在男人后面急得团团转。
见状绿婷附在她耳边激动地说:“我就知道他们关系不一般。”
秦修容白了她一眼,走过去问:“孙,这是怎么回事?”
孙和泰也是疲惫不已,无奈地说:“老板娘来送茶,小罗手贱,摸了老板娘的手,这事本来是我们不对,但这个伙计上来就冲他心口打了一拳。”
老板娘站在伙计后面道歉:“客人,这是我男人,他性子冲,还请各位多多见谅,这位客人要是有什么的话小店愿意承担药费。”
孙和泰不想多事,就要按老板娘说的算,倒是老板不愿意了,面对着他们十一个人瞪着一双铜铃眼说:“不行,这个药费我们不会付。那小子我娘子,就是打死了也不为过。”
“冤家,你少说两句吧……”老板娘急得拉他的手,却反被他挥开。嘴里还骂着:“贼婆娘,苍蝇不叮无缝的蛋,你要是不卖弄胸前的二两肉又怎么会这样?”
他这样子可实在讨厌,孙和泰便掂着罗飞雨的胳膊冷笑道:“不如这样,我们也不要你的药费,他的这只手叫你摸回去,你也让我打一拳怎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