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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洋共和国1820年，芳柏自治邦首府清都市，三级法院内，此时法院内正在审判一起民事赔偿案件。
原告是一位自称善良而可怜的女士，被告是一位被原告描述成猥琐而下流的人渣，由于被告的粗鲁行为导致原告的脚踝骨折，因此原告主张被告赔偿五百银元。五百银元大概相当于南洋国普通人家五年不吃不喝的积蓄，很明显这是狮子大开口，不过被告也有自己的理由，因为据她自己说，她的脚踝很可能因为这次伤害而终身残废，为她作证的是一位资深骨科医生。
律师说:“医生，我听说您有一家非常大的私人诊所，而且生意非常好，所以我有理由相信您是一位非常有经验的医生。”
医生说:“那当然，在清都市没有人不知道我的。”
律师说:“嗯，非常好，我相信咱们这座城市每天一定有非常多的人到您那里上门求助。”
医生说:“你说的没错，我的诊所每天都门庭若市，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医生，比如像原告的骨折，我就经常遇到……。”
当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律师的嘴角挂上了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立刻接着询问:“既然你刚才说会经常碰上原告的病例，现在你是否可以在法庭上，向陪审团介绍一下你之前处理过的病例。”
医生说:“对不起，我需要为我的顾客保密。”
律师说:“那好，既然你不方便透露病人的姓名，那么总该知道是什么时候遇到过这种病例，医生，请您认真回答我的问题。”
医生说:“这个吗……很遗憾律师先生，为了我顾客的隐私，我不能回答您的问题。”
律师并不为之所动，他接着说:“那我换一种方式，过去一年里你是否接触过类似原告的病例？”
医生有些犹豫的说:“我不敢这样肯定，事情是这样的……。”
律师说:“那过去两年里？”
医生说:“我不确定。”
律师说:“那过去五年呢？”
医生有些焦躁的说:“对不起，我不能回答你的问题，我要为我的顾客保密，绝不透露任何有关线索，不过请你相信我是一流的骨科专家。”
律师说:“好的，那我再换一个问题，你是资深骨科专家，那么就请你看一下这个石膏做的腿骨模型。”
律师拿起一个腿骨模型让医生来看看。
律师接着说:“医生请您告诉我和陪审团这到底是男人的骨骼，还是女人的骨骼？”
医生说:“这很难回答。”
律师说:“你说什么，你不知道，难道你不是骨科专家？”
医生突然斩钉截铁说:“这是女人的骨头？”
律师带着诡异的笑容说:“你确定？”
就在这个时候，所有的陪审员全都坐直了，他们猜想下面一定有好戏看。
医生从身上拿出手绢擦了擦额头上刚刚渗出的汗说:“我确定，这是女人的骨骼。”
律师说:“没错，这确实不是男人的腿骨。”
医生这时有了如释重负的表情。
律师接着说:“可也不是女人的……因为这是母狗的！”
陪审团席位上爆发出声振屋瓦的笑声。
最终法庭宣判，原告仅仅赔偿2个银元的医药费。
这位在法庭上折冲樽俎的律师名叫李耀祖，入这行已经有些年头了，挣着不多不少的钱，打着不大不小的官司，法院附近的贩夫走卒见着李耀祖都要叫一声“先生”，不过也仅此而已，他和清都市的大律师比起来，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李耀祖一年挣的钱，没有大律师打一场官司挣得钱多。幸好李耀祖从来不巴望自己成为大律师，因为他的志向不在于此，律师不过是他的糊口的职业罢了。
李耀祖出生在清都市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家庭里，一家四口全靠一间杂货铺为生。李耀祖作为家里的长子很早就出去工作了，和别人不一样的是， 李耀祖并没有像大多数清都子弟那样选择在商行当学徒学生意，而是选择在一家小律师事务所里抄抄写写当书记员，当时书记员的工资非常微薄根本没法和去商行当学徒比。
有一次李耀祖的父亲李大爷在酒后教训李耀祖道:“你是家里的长子，以后这个家需要来养，真不知道你是怎么想的，我送你去读书，至少希望你以后是个生意人，我不指望你发财，可是你至少应该去商行当学徒，为什么偏偏选择到律师事务所当书记员，难道你要当律师？”
李耀祖说:“当律师有什么不可以？”
李耀祖的父亲半天没说话，然后歇斯底里的大笑说:“原来我们李家会出一个大律师，那你以后会不会当政治家，当议员？”
李耀祖大声说:“这难道不可以吗，只要成年人在这个国家都有资格当国会议员！”
李父大怒道:“选举是有钱人的玩意，你根本不配，你要还是我的儿子就赶紧把律师事务所的工作辞掉，然后去商行里谋个差事，随便什么，要不然你就给我滚，永远不要回来！”
最后父子两个人大吵一架，李耀祖只带走了几本书之后就再也没有回去，后来他参加了七次律师资格考试，终于如愿以偿的当了律师。可是生活依然不如意，像他这样没有背景的小律师只能维持温饱。
这时一个满脸胡子拉碴的男人跑过来大叫道:“李律师，你原来在这里，今天多亏了你，那个臭婊子想讹诈我，我让她见鬼去吧。”
李耀祖说:“既然官司打赢了，我的律师费是不是要马上给我。”
那男人说:“你看我现在手头有点紧，我还要给那个臭婊子一笔医药费，……我这里有五个银元你先拿着……。”
李耀祖说:“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三十个银元吗？”
那男人接着说:“李律师，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说完之后，那个男人一溜烟的跑了。
李耀祖站在原地无奈的摇了摇头。 李耀祖没有回家，因为自己一个人回家也没有意思，于是他来到小酒馆借酒浇愁。
一杯烧酒下肚，他在想难道自己的一生终将无所事事的度过，当然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就是这样无所事事的度过的，他们就像是树叶随风飘荡无法掌握命运，最终落叶归尘，带不走，更留不下任何东西。
李耀祖是一个不甘平庸的人， 他的理想是有朝一日可以成为芳柏自治邦的议会议员，成为政治家，这当然不完全是为了自己出人头地满足虚荣心，更是为了某种理想吧，他自己也说不清，不过现在想这些也是多余，因为他连参加竞选的资格都没有，芳柏自治邦规定需要一定数量的人提名，才能参加议员选举。李耀祖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律师，不会有那么多人愿意帮他的。
李耀祖是这家小酒馆的常客，老板殷勤的凑过去打招呼。
老板说:“这不是李大律师吗，听说你今天又打赢官司了。”
李耀祖说:“还好吧，是赖皮张的官司。”
酒馆老板说:“赖皮张呀，那您的律师费恐怕要打水漂了！我听说赖皮张去嫖娼，因为价格没谈拢，所以两个人大打出手，赖皮张推了一下，结果就打了这官司。”
李耀祖懒懒的说:“是有这回事，至于律师费也不全是打水漂，我还是得到了仨瓜俩枣……再说除了赖皮张这种人，还有谁会光顾我的律师事务所？”
酒馆老板说:“李律师你放心，如果有一天我和我老婆离婚的时候，一定会找你帮我打官司。”
李耀祖说:“那可是大生意，没有一百银元，我是不答应的。”
酒馆老板说:“我可没有那么多钱，可是我愿意免费请你喝一年的酒。”
李耀祖大笑:“哈哈，如果有一天我当了立法会议员，我看你想巴结也来不及。”
酒馆老板也大笑说:“立法议员对您来说太小了，我相信你会当主席的，到时候我管你一辈子的酒！”
李耀祖一笑之后，继续自顾自的喝酒，他并没有为刚才自己的狂言感到后悔，因为也许一辈子他也不会当立法议员，现在过过嘴瘾也是无伤大雅的。
这个时候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他穿着一件入时的黑色风衣。
中年人指了指李耀祖旁边的位置说:“这里有人吗？”
李耀祖示意中年人可以坐下，两个人正好拼成一桌。
中年人说:“李律师幸会，我早就听说过你，今天你在法庭上的表现很精彩。”
李耀祖说:“先生有什么需要在下效劳的，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一定是想打官司，说说吧，到底有什么事。”
中年人说:“不，不，你完全误会了，恰恰相反我觉得我可以帮帮你，听说你有心从政。”
李耀祖不屑的说:“谢谢您先生，我的理智告诉我，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结识大人物，不过我依然很高兴认识你。”
中年人说:“好吧，李律师，我叫孙迁，我相信我们还会见面的，只要你的理想不变。”
孙迁见李耀祖没有兴趣继续和自己谈话，也就到另一桌去自斟自饮了。
李耀祖又喝了一杯烧酒，这时他看见窗边的座位上有一个小姑娘，她一个人忧郁的看着窗户外面，李耀祖顿时产生出一种怜爱之情，同时还产生出一种两性之间的狂躁感，要知道他始终还是一个人。小姑娘这时也转过头看着他，小姑娘的眼睛中那种特殊的忧郁让李耀祖更加无法释怀。李耀祖鬼使神差的走到小姑娘桌前坐下。
李耀祖说:“小妹妹，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是一个律师。”
小女孩说:“先生，想玩玩吗？”
小姑娘说完之后，就把头低下了。
李耀祖没想到这样单纯的小女孩竟然是做皮肉生意的，他想也许小女孩是因家庭所迫不得不做这种事。老实说，李耀祖从来没有看不起妓女，因为他觉得他自己和妓女差不多，妓女出卖肉体，他出卖灵魂。
小女孩抬起头说:“先生，你就当做做好事。”小女孩说完之后又把头埋下了。
李耀祖就是喜欢小女孩的这种青涩的样子。
李耀祖说:“在哪里，远吗？”
小女孩说:“不远，就在前边的小巷子里。”
李耀祖说:“好吧，多少钱？”
小女孩:“两个银元。”
李耀祖说:“虽然有点贵，不过今天我心情好。”
外面的空气湿漉漉的，下着小雨，此时已经深秋，夜色里到处都是寒意，在昏暗的油灯映照下，李耀祖和小女孩的身影被拉得老长。
两个人就这样并肩的走着，李耀祖的心砰砰直跳，这还是他第一次做这种事，感觉既紧张又刺激，不过他还是刻意表现得从容自若。
到了地方，两个人在黑暗的屋子里颠鸾倒凤，李耀祖觉得这女人，虽然外表看上去是个小姑娘，可是实际上早就是风月老手了。
李耀祖躺在床上喘着粗气，他觉得浑身已经快散架了，他想安全起见，自己还是赶紧离开。
可是正当这个时候，几个彪形大汉冲进屋里。李耀祖想，不好了，这一定是个骗局。可是他还顾不上思考太多已经让人赤身裸体的拖到了外面。
一个穿着灰色大衣的人说:“小子，我们是侦缉队的，有人举报你，在这里嫖宿幼女，这可是重罪。”
李耀祖听完这句话，他的脑子立刻像爆炸了一样，他是律师，他知道自治邦法律，尽管妓女是合法的，可是嫖宿幼女却是重罪，最高可判处十年有期徒刑，自己身为律师知法犯法，……天呀，他不敢继续想下去了。
其中一个人在翻李耀祖东西的时候时，发现了李耀祖的律师证，他说:“头儿，这小子还是律师呢！”
为首的人说:“律师，有意思。”然后这个人打量着赤条条的李耀祖说:“李律师，我们也是讲感情的人，考虑到您的身份，您只需要交一百银元的罚款，咱们就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咱们都彼此行个方便，你说好吗？”
李耀祖明白了，原来这是一场侦缉队有预谋的骗局，都是自己太大意了，这个时候，他似乎又恢复成了那个滔滔雄辩的李律师了。
李耀祖说:“长官说我嫖宿幼女，你可有证据证明那个女人是幼女，如果不能证明，我愿意等待你们的调查。”
侦缉队的人有点面面相觑，这时刚才那个小女孩扑通一声跪下又哭又闹说:“青天大老爷为我做主，是这个人强奸我！”
侦缉队的头儿似乎明白过来什么的说:“对，就算她不是幼女，你也犯了强奸罪！”
李耀祖说:“那我问问这位姑娘，你的职业是什么？”李耀祖断定这女孩是注册的妓女，否则不可能给侦缉队当钓饵。
侦缉队的头儿有点气急败坏，他重重的给了李耀祖一巴掌说:“小兔崽子，我说你是什么，你就是什么，我可是代表法律，你以为这是在法庭。”
李耀祖被打得眼冒金星，几个侦缉队的人已经捋胳膊打算好好修理李耀祖。
正当这个时候，从远处传来一个声音。
“二德子，你威风呀！”
只见这个人身着黑色风衣，李耀祖认识正是刚才那个自称可以帮助自己从政的孙迁。
侦缉队头儿说:“原来是孙大人，我们在执行公务。”
孙迁说:“行了二德子，你们的钓鱼执法让人看了作呕，如果你不想让你的主子明天被议会问责，现在就给我滚开！”
侦缉队的头儿还想说什么。
孙迁接着说:“如果你再不走，我一定可以让你丢了侦缉队的差事。”
几个侦缉队的人无奈只好悻悻离开。
孙迁这时叫住了那个叫“二德子”的人，然后啪的一声给了那人一耳光。
孙迁说:“我这是给你长记性，下次记住了，打人不准打脸。”
二德子捂着脸，点头哈腰的走了。
李耀祖穿好衣服后，他和孙迁又回到了刚才的小酒馆。
孙迁说:“刚才我看你和那个女人走了，我估计你会有麻烦，你知道吗，算计你的人，有可能就是今天被你在法庭上打败的被告。”
李耀祖说:“那您就是故意想让我难堪。”
孙迁说:“生活中有许多事，需要有切肤之痛才让人明白生活的真相。”
李耀祖说:“你真的可以帮助我从政？”
孙迁说:“当然可以，只要李律师愿意。”
李耀祖说:“为什么选中我？”
孙迁说:“一个几乎从不失败的大律师，难道不是最有潜力的候选人，尽管你服务的对象都是社会最低层的三教九流，选举也像一门生意，而我是一位资深竞选经纪人，当然还是一名政治说客，我不会看错人。”
李耀祖说:“我没有钱。”
孙迁说:“我知道，钱的事你不用考虑。”
李耀祖说:“谁是幕后金主？”
孙迁说:“看来你是明白人，很快你就会知道谁是你的金主。”
李耀祖说:“那咱们成交。”
孙迁说:“祝愿咱们合作愉快。”
有一句话叫从无声处听惊雷，李耀祖和孙迁的结识如同是一场蝴蝶响应，他们两只蝴蝶轻轻扇了扇翅膀，南洋国就刮起了一阵飓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