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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风波平息,李耀祖和孙迁又找到了杨修德。

李耀祖说:“村长大人果然好手段!”

杨修德笑了笑说:“李律师,愿闻其详。”

李耀祖说:“首先,你在第一时间把罪魁祸首杨三抓起来,这样做一方面你做出了某种政治表态,另一方面你又间接把杨三保护起来,至少为自己争取了主动;其次,你让自己的秘书去给徐宏送钱,表面上看你是有病乱投医,想花钱平息这件事,其实你是为了麻痹徐宏;最后才是你的杀手锏,我听孙先生说过本地的治安所所长安雄是你的重要盟友,我相信你让安雄派人以光明正大的合法程序把徐宏收拾了,而且收拾的非常惨,不过高明的地方在于你尽管收拾了徐宏可是不忘了给他一点好处,我想一方面你怕彻底撕破了脸皮,另一方面你也是为了补偿徐宏。”

杨修德听完之后说:“李律师把我看高了,我没你想的那样思路清晰有手段,我一开始不过是就案子审案子,别人说杨三有罪我就把他先控制起来,至于给徐宏送钱,其实不瞒二位,就是徐宏在村里嚷嚷的那样,我已经方寸大乱了,以至于昏招迭出,最后我没有办法了只好求助于我的盟友安雄所长,安所长说,他会在合法的手段下教育好徐宏的,一切就这样简单。”

李耀祖说:“我佩服您的政治智慧!”

杨修德说:“我的所谓智慧只有三条,第一、就事说事,不问将来;第二、迟则生变,日拱一卒;第三、多认识人,但不是多交朋友,因为朋友要精不要滥。李律师希望咱们也能成为朋友。”

李耀祖说:“你是如何界定朋友的?”

杨修德说:“朋友的标准有许多,又无法清晰说明白,但是我知道一条底线,真朋友不会因为分享你的成功而嫉妒你,比如那个徐宏就是个反面例子,如果有朋友因你的成功而嫉妒你,那这样的人就不是真正的朋友,只能算是认识的人。”

李耀祖和杨修德通过这一次对话,彼此都有了更进一步了解,李耀祖明白杨修德办事情不喜欢声张,否则根本不需要自己去政界当他的代言人,杨修德是一个喜欢幕后策划的人。至于李耀祖无论他愿不愿意,只要他想从政,他都要做好大光村的政治代言人。至于杨修德怎么看李耀祖,他认为李耀祖是当今这个迷茫时代里,少有的明白人。

孙迁说:“好了,现在让我说说未来的计划吧……。”

孙迁是南洋共和国最大的执政党团结党的芳柏自治邦地方委员会委员,早年间当过国会议员助理,选举经纪人,长袖善舞,是芳柏地区的资深政治说客,如果把政治说客组织比喻为参议院、众议院之外的第三议会的话,那么孙迁无疑是芳柏自治邦的第三议会中的佼佼者。

孙迁已经得到一个确切的消息,南镇地区即将设立“郡县” ,马上南镇治安所就要取消,即将在南镇地区设立南镇市,根据南洋共和国的《宪法》规定,基层市一级行政单位的政权组织架构必须是首长制,而非自治邦政府的议会制,也就是说南镇地区马上将会产生一位市长。

孙迁说:“我的计划是这一次让李律师成为南镇市的首位市长,虽然基层市政府组织简单,管辖范围目前也仅仅是十六个村子,人口不过三四万,可是毕竟是一级政府,拥有最起码的政治权力。”

杨修德说:“设立郡县的消息我也知道,你说的当然也有一定道理,可是据我所知治安所长安雄也对这个市长非常感兴趣,还有就是南镇中学校长刘不安,他可是货真价实的社会活动家、意见领袖,我听说他注册了一个叫腾社的社团,这可是南镇地区第一个政党,许多村子里的民意代表、乡村名流都加入到了这个腾社,刘不安对市长的位置也跃跃欲试。”

孙迁说:“你不要忘了我是做什么的,我是说客,安雄和刘不安交给我去游说。”

杨修德说:“孙先生你是这盘棋的真正推手,你想怎样做就怎样做,我还是那句话,需要钱随时找我。”

李耀祖在一旁听着他表面上波澜不惊,其实心里早就风起云涌了,“南镇市长”,以前这种位置在李耀祖看来,简直就是另一个世界的东西,他还记得就是去年自己想竞选最基层的民意代表,最后连候选人提名的资格都没有,而现在竟然就要被推到一方诸侯的位置上。太容易得到的东西,要不是陷阱,要不就是贬值的东西。难道这是个陷阱?不太可能,因为李耀祖没有什么值得他们欺骗的,就算是欺骗,他本就是一个小人物,所谓宁做一日霸主,不做百日羔羊,如果今天让他做皇帝,明天让他死他也愿意,因为他太渴望成功了。

还有一种可能性,那就是这个市长是水货,南镇市长不过是个傀儡,这其实也无所谓,因为某种意义上所有的民选政治家都是“傀儡”。行政首长被议会左右,议员被党派控制,党派需要对金主投桃报李,而那些自以为有钱就能拥有一切的金主,却要被政府中最底层的官僚(公务员)牵着鼻子走。这就是南洋共和国政治的现况,所谓政治博弈不过就是一场石头剪子布的游戏。只要自己被选进去,那么就有资格玩这游戏。

安雄正在南镇治安所校武场练习拳脚,安雄出身武师世家,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耍得都样样稀松,可是唯独拳脚功了得,全部都是拜他青年时期的街头打架斗殴经验所得,安雄出手向来干净利落,三招之内一定让你倒地不起。

安雄成年之后并没有子承父业当镖师,而是当了一名治安巡警,安雄为人豪爽大方,在警队屡立奇功,不久就提拔为南镇治安所所长,治安所是自治邦政府对于郊区管理的派出机构,主要负责当地的治安和税收,安雄手下有一百治安巡警,三十名探员,幕僚九人。

安雄练的正起劲,这时一名巡警来报告说:“长官,一个叫孙迁的人要见您。”

安雄停下来说:“孙迁?他有没有说他是做什么的?”

巡警说:“那个人说他是政治说客。”

“孙迁,莫不是团结党的孙迁?”

说话的人是一个精神矍铄的老头,他叫马维利是安雄的幕僚长。

安雄说:“师爷知道这个孙迁?”(南洋共和国管幕僚长尊称为师爷。)

马维利说:“此人是地方上的资深说客,号称芳柏自治邦第三议会的议长,芳柏自治邦的政界大佬都要给他面子……安长官你的官运要来了!”

安雄说:“借师爷吉言,看来这南镇市长我是当定了。一会儿,师爷和我一起会会这个孙迁。”

马维利说:“不急,安长官和孙迁会面,我在屏风后侧耳倾听,到时候相机行事。”

孙迁在签押房见到了安雄,两个人互相寒暄后,进入正题。

孙迁说:“想必安长官已经知道了南镇要设立郡县的消息了。”

安雄说:“那当然了,毕竟我是南镇地区职位最高的公家人了。”

孙迁明白安雄是在暗示自己,南镇是自己的地盘,孙迁不动声色说:“不知道安长官有何打算,是打算回清都待命,还是打算竞选南镇市长。”

安雄说:“当然是打算竞选市长,不瞒孙先生自治邦议会已经批准我成为了南镇市长候选人之一。”

孙迁说:“民主政治游戏的特点是不到最后一刻,没人知道结果,你镇有把握一定可以当选。”

安雄说:“目前据我所知,参选市长的候选人只有我和南镇中学校长刘不安,按照惯例,像我们这样没有竞选伙伴的选举,如果我失败了,我会被刘不安任命为副市长,我说的对吧孙先生。”

按照南洋共和国《宪法》规定,参加地方政府行政首长的选举,可以有自己的选举搭档,如果当选,那么搭档就自动成为了副行政首长。如果两个候选人都没有竞选搭档,按惯例失败一方会被任命为副长官,只不过这种副长官不同于前者,仅仅是一种对于失败者的补偿。

其实安雄已经和刘不安谈判了,这次选举安雄十拿九稳,因为毕竟南镇就是自己的地盘,所谓选举对于安雄来讲,不过是一种背书,所以安雄告诉刘不安,如果自己当选则任命刘不安当副市长,并且让他主管教育,反正安雄对于教育事业也漠不关心。对于刘不安来说当副市长,自己的地位提高了,在教育领域权力扩大了,也算有所斩获,所以也就答应了安雄的建议,这次选举只是做做样子,至于以后来日方长。

孙迁说:“可是如果我告诉你刘不安即将有竞选搭档,而且是他辅助别人参选,那么安长官将何以自处?”

安雄大惊说:“怎么会这样,是谁要来搅局!”

孙迁笑而不答,安雄明白了,一定是孙迁代表某些人的利益想游说自己让自己知难而退。

安雄态度缓和的说:“我明白孙先生是团结党的高级干部,背后又大财主的支持,就是阿猫阿狗这样的人,只要你想,都可以成为政治家,我说的不错吧。”

孙迁说:“我是来谈合作的,安长官说话不要这样咄咄逼人,据我所知安长官能有今天全是因为你喜欢交朋友,在政界混向上爬就是一个不断交朋友的过程。”

安雄沉思一会说:“孙先生,刚才我说话多有得罪,你不要介意,您先稍事休息,我后面有点事,处理完事了马上就回来。”

安雄告辞孙迁后在后院见了马维利。

安雄说:“师爷,你都听见了,这个姓孙的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马维利说:“有人相当南镇市长孙迁来游说你了。”

安雄说:“会是谁呢?”

马维利说:“所谓说客就是有钱人干预政治的工具,你说在南镇谁最有钱?”

安雄说:“难道是杨修德?”

那维利说:“没错就是他,虽然这几年安长官没少照顾他的生意,当然咱们也没少得实惠,可是毕竟杨修德需要把他的生意合法化。”

安雄说:“如果我当了市长,照样可以帮他漂白。”

马维利说:“安长官以前就是南镇最有势力的人,如果再当了市长,他杨修德根本控制不了你。”

安雄说:“那师爷觉得我还要不要参加竞选?”

马维利说:“南镇市长选举可不是国会议员选举,一旦被执政党的人盯上,获胜机会不大,所以继续参选意义不大,不过我想孙迁既然来了肯定带着交换条件来的,安长官听他怎么说?”

安雄说:“没错,第一钱不能太少了,杨修德这老小子可有的是钱,第二,就算我不参选,以后在南镇这地面也应该有咱们爷们的地盘。”

马维利依然在屏风后面侧耳倾听。安雄大摇大摆的来到签押房。

安雄说:“孙先生说的,安某已经明白了,您的意思是让我放弃南镇市长的竞选。”

孙迁说:“安长官,我更正一下,不是孙某让你放弃,而是如今形势比人强,您不得不权衡利弊。”

安雄轻哼一声说:“好一个“形势比人强”,好一个“权衡利弊”,我还有的选吗,我安雄是个粗人,有话我就直说了,如果我退出竞举,我能得到什么?”

孙迁没有直接回答安雄的问题,而是反问:“安长官想要什么?”

安雄说:“至少一万银元的补偿,因为我手下可有九个幕僚跟着我,我如果不能当政务官,他们怎么办,同时我必须在未来的新市政府中担任高级官僚,至少是常务次官。”

孙迁微微一笑说:“一万银元是不是太多了?”

安雄说:“我看一点也不多,我不是傻子,能让你孙先生出面的游说的人,一定是百万富翁,如果他的代理人当了市长,以后可就不是几百万那么简单了!”

孙迁说:“只有五千银元。”

安雄冷笑说:“您觉得这点钱就可以打发我!”

孙迁说:“我可以保证两点,第一你将获得团结党在芳柏自治邦议会议员的候选人提名,第二你将被引荐给现任自治邦政府司法部长潘做福,也就是说如果你竞选失败了按照惯例,潘部长会至少会任命你做局长。”

按照芳柏自治邦惯例,获得政党提名的官僚(公务员)参加议员选举落选的,假如这名候选人与领导该系统公务员的最高首长不存在政治立场冲突的话,一般将会被任命为该系统的高级政务官。因为这是行政机构和政党联姻的最佳手段。

安雄这个时候动心了,他明白如果自己想在芳柏自治邦司法官僚系统爬,那将是非常漫长的岁月,如果幸运的话,在四十岁左右可以当上总探长,在五十岁左右可以当上司法部常务次官,然后六十岁光荣退休,这还算是官运亨通的人。如果现在借此机会投身政界,那自己就可以一步登天,就算四年之后会有大选,可是在这四年里他会挣足了钱,何况安雄自认为凭借他自己的本事,将来一定可以成为政坛大佬。

安雄有些激动的说:“孙先生真能兑现承诺?”

孙迁说:“吃我们这碗饭的,必须一诺千金。”

这时在屏风后面的师爷马维利也露出了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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