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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1章 手足
刘永摆摆手，笑道：“公公莫要客气，孤为亲王已近四十载，别的没有，也就这些身外之物了。若公公瞧得上孤，还望笑纳。”
说着，刘永又对张牛抱拳行礼。
张牛见此，知道拗不过他，只能伸手，从木案上拿起一根金条，对刘永道：“殿下如此盛情，老奴实在却之不恭，就拿这一根可好？”
刘永见他终于拿了一根金条，脸上笑容更盛，连忙再行一礼，道：“公公若执意如此，孤又怎能强求？还望公公以后，多多照拂孤这鲁王府了。”
张牛又回了一礼，笑着道：“那是一定，那是一定。”
刘永得到张牛的承诺，十分满意，再不多言，伸手作了个请的姿势，道：“时间紧迫，为免皇兄久等，便请公公现在带孤去进宫吧。”
张牛连忙将金条塞进袖筒之中，也做了个请的姿势，便与刘永并肩往府外走去。
王府之外，自然有宫中的车辇等候。
两人同乘一辇，便往皇宫行去。
这时，刘善已在御书房中将案上由诸葛瞻筛选呈报上来的奏章全部批阅完了。
刚刚起身舒展了下筋骨，在地上做了三组二十个俯卧撑，张牛便带着刘永到了书房外。
听到张牛的禀报，刘善嘴角微撇，踱步到书案之后，重新坐好。
调整了下面部表情，便让张牛放刘永进来。
即便刘永一路上都在进行着思想斗争，但此刻即将见到十几年未曾见到的皇兄，仍旧满心忐忑。
颤巍巍迈进房中，埋头行到刘善案前两丈之外，才恭敬地双膝跪地，伏首行礼道：“臣弟永，参见陛下。”
刘善正襟端坐，见刘永如此恭顺，虚伸右手，笑着道：“王弟不必如此多礼，起来吧。”
刘永嘴角抽了抽，让我不必多礼，干嘛要在行礼完毕后才说？
虚伪！
“谢陛下。”
刘永即便心中有千般算计，但也不敢有丝毫表现。
恭恭敬敬直起身来，就那般跪坐在堂下，小心翼翼地抬头望向刘善，却见刘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也正一瞬不瞬地盯着自己，却不说话。
见此，刘永一颗本就忐忑的心顿时犹如捶鼓，只差没直接蹦出胸腔。
脸上神色，除了尴尬，便是难以明状的恐惧。
王服之下的内衬，瞬间便被冷汗湿透。
天子之威，当真不是他这小小一个心中有鬼的亲王能够抵受得住的。
刘善就那么带着意味难明的笑意盯着刘永，直看到他额头渗汗，全身微仅可察地开始颤抖，才温声道：“孤有十余载不曾见到王弟，竟不知王弟鬓边，青丝也已成了白发啦。”
听到刘善这简简单单的一句，刘永快要提到嗓子眼的一颗心才重新回到胸腔。
心绪莫名一荡，十余载的委屈之情瞬间涌出，嘴唇翕动，终是颤声道：“臣弟这些年，时常想起儿时，父皇出征在外，都是皇兄带着臣弟，教导臣弟，保护臣弟。虽十余载不曾见着皇兄，往事历历，仍犹在昨日。”
即便刘善是个冒牌货，说的话也是违心之语，但此刻听到刘永此话，仍旧有些许感喟。
若非身在皇族，或许这刘永与刘禅，定是一对兄弟怡怡、分形连气的楷模吧。
可事涉皇权，兄弟阋墙、骨肉相残已在所难免。
幸亏自己只是借壳刘禅，与这刘永并没有什么交集，不然以自己的心性，未必能够对他狠下心来。
当然，心中虽有计较，面上却不会有半点表现。
见刘永说得感动，刘善面上也浮现出一抹愧色，欠疚道：“孤以前受黄皓蒙蔽，对王弟多有疏远，如今幡然悔晤，真是有愧为王弟兄长啊。”
刘永闻言，心中顿觉温暖，连忙道：“皇兄乃一国之君，臣弟为臣，您怎么对臣弟，都是应该，臣弟从未有过半句怨言，皇兄万莫自责，伤了龙体啊。”
刘善看着刘永，问道：“王弟真的不曾责怪孤么？”
刘永把头摇得像拨浪鼓，道：“臣弟深感皇兄恩德，感激都感激不完，哪会责怪皇兄。”
刘善点点头，道：“自父皇薨逝，四弟早夭后，这刘氏皇族在我一辈，便只剩你我兄弟二人了。”
刘备共有四子，长子刘封乃是养子，早在壮谬侯大意失荆州时战死沙场。
而四子梁王刘理，年不满三十便因病而逝。
至于刘备的女儿，也在他创业之初便已失散，早不知生死。
所以，刘善才会说到他这一辈，只剩了他兄弟二人。
刘永本就心绪激荡，此刻听到刘善此语，终是难掩激动的心情，眸中淌出泪来。
刘善见刘永目中泛泪，又感慨道：“如今为兄北抗曹魏，东击孙吴，欲要振兴汉室江山，多么希望王弟你，能够与为兄共创这伟业啊。”
听到刘善此语，刘永身躯一颤，有那么一瞬，很想将心中那团欲.望的火焰掐灭。
但下一刻，当他的目光凝聚到刘善所坐的位置，胸中刚刚有些消退的火焰，又腾地窜起。
你这扶不起的阿斗都能北抗曹魏、东击孙吴，我刘永比你聪明、比你睿智、比你还有野心，若是荣登大宝，也必定能干出比你还要宏伟的霸业。
一念及此，刘永被刘善三言两语挑拨起来的亲情，好似烈火焚林，转瞬便化为烟尘。
斟酌了下语言，调整好表情，赶紧一叩到底，接着刘善的话头郑重道：“皇兄有如此志向，大汉幸甚，刘氏幸甚。若皇兄不弃，臣弟愿为皇兄马前卒，为皇兄的宏图霸业牵马拽蹬、任凭驱使，无怨无悔。”
刘善见刘永说得如此庄重，脸上满是欣慰，温和笑道：“你我兄弟联手，同心勠力，何愁汉室不兴、何愁天下不统啊。来来来，王弟且坐近些，让为兄好好看看王弟，好好看看孤的好王弟。”
说着，刘善面上涌起激动神色，双手悬空，向刘永招了招。
刘永见此，面上也满是激动，跪行丈余，到了刘善书案后。
两人都是五十左右的年纪，这时隔岸相望，好一幅兄弟情深的感人画面。
可是，谁人能知，这一对血浓于水的两兄弟，此刻心思，却与他们嘴上说的，大相径庭呢？
“哗啦——”
就在两兄弟隔案凝望的时候，刘善的手肘不小心碰到了案上一卷竹简，发出哗啦的轻响。
竹简已被刘善批阅，还没来得及展开，顿时散了小半。
刘永顺目望了眼，当视线扫到展开的竹简中一行小字时，浑身一颤。
脸上神色，也蓦地僵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