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闲来无事,苏樱让荣秋准备了笔墨纸砚,打算习字。

苏家经商,虽不缺吃穿,可毕竟是小本生意,苏樱刚被苏家接回那几年,苏家日子过得也是紧巴巴的,文人四宝本就费银子,自是没有闲钱给她习字。

也就前一年日子好过了些,苏樱的父亲才让苏樱与妹妹一同听学,她只听学了不到几个月,宋许两家的事便把她牵扯进来。

后来,就被宋宴带到这别院。

好在宋宴对自己一向出手阔绰,她手里虽现银不多,首饰珠宝却是不少,苏樱拿了几件不出挑的让荣秋去换了现银,买了笔墨纸砚。

每日用了午食,小憩之后,苏樱都会习半个时辰的字。

“姑娘的字是写得越发好看,娟秀雅致”。荣秋在一旁研墨,开口道。

最后一个‘潮’字落笔,苏樱将笔放到砚台上,抬手拿起习字的纸看了看,无奈笑了笑:“没有先生教,字迹只能是端正,到底还是差了些笔力”。

见苏樱落笔,没有要再继续之意,荣秋将笔拿起走到早已准备好的温水前,仔细洗了起来。

“说起字,奴婢有幸见过世子爷的字,那叫一个好看,下次世子爷过来,姑娘何不让世子教教姑娘”。荣秋边说着,边观察苏樱的反应。

荣秋家里清贫,她是家里最年长的,下头还有两个妹妹与一个弟弟,父母养不动,便将最年长的荣秋卖入宋家,荣秋至幼在宋家伺候,没有机会识书习字,便是夸赞也想不出合意的词,只能用一个‘好’字形容。

那日在院子候着的荣秋只听见屋里杯子落地之声,事后荣秋进去收拾时,屋内全是陶瓷茶杯碎片,连椅子也被踢翻在地。

世子在府上时向来少语,平日里看着也是个儒雅之人,荣秋一直认为世家子弟就该如世子爷一般,清贵雅正,沉稳端重,荣秋在宋家伺候十几年,从未见过世子失态,想来那日,定然是气急。

且,当日世子也未曾留在别院过夜,她只是个下人,主子的事自然是不敢过问,事后只是苏姑娘全然一副不在意模样,荣秋看着心里着急,她偷偷向在宋府伺候的姐妹打听过,世子近日并未出京,都在府上,以往世子爷在华京,顶多隔两日就会来别院走走。

在荣秋看来,世子爷待苏姑娘多少是不同的,只要苏姑娘愿意服个软,身段放低些,两人的别扭不就解开了。

苏樱闻言,将手里的纸放下,起身走到窗边:“前日里收到父亲来信,说是珂妹妹已定了喜日,你去准备准备,明日我想要回府一趟。”

说是准备,不过体面之语,实际是让荣秋去询得宋宴是否同意,苏樱清楚没宋宴点头,她连正院门都出不去。

荣秋点头应下,她心思通透,明白姑娘转开话由子便是不愿再言。

荣秋退出去后,苏樱抬手捏了捏有些酸涩的手臂,走到院里的藤椅秋千上坐下。

申时末,正是这个时节天气中最好的时候,不凉不晒。

苏樱常在这个时候拿着话本子在藤椅上一坐便是一个时辰。往日苏樱辰起梳洗用完早膳后,兴致来了便修剪修剪院里的花枝,用完午膳小憩一会就习字,看话本子,今日刚习了字,就没再看话本子。

至上次宋宴来别院离开后,已过了十日,十日里她没少听荣秋‘无意’提起世子在华京,言下之意苏樱自是明白。

想着明日要回府,苏樱起身回屋,将放在柜子里面的一个妆匣拿出打开,里面是这半年来宋宴赠与她的发簪镯子。

寻常不出挑的皆被她让荣秋拿去换了现银,买书纸笔墨了,偏生这些都是费银子的,现下手里现银不多,剩下的都是贵重首饰,苏樱不敢乱动。

怕是这首饰刚出别院,晚上宋府便会派人来教自己规矩。

妹妹出阁,做姐姐的自然是要添嫁已示心意,正礼苏樱是早早就准备好的,只是想再加些旁的,想了一会,她起身将放在榻下暗盒里的银手镯拿出来和正礼放在一起。

戌时初,用过晚膳,苏樱起身准备沐浴,想早早歇息。

荣秋没说明日不能出府,苏樱明白,宋宴这是允许她明日出行了。

刚沐浴完,换上了浅色寝裙,裙子很软,很宽大,苏樱穿上后坐到铜镜前,用锦帕将发梢的水滴擦干,拿起梳子将自己一头墨发梳了梳,坐在床头看起了话本子。

“姑娘,世子爷过来了,现人在书房,你要不去看看”。荣秋一脸喜色进屋开口道。

苏樱将手里的话本放在一旁,未言。

荣秋见状,知道苏樱心里憋着一口气,轻轻碰了碰苏樱的手臂:“姑娘,世子都来了,你就……”

苏樱低头看着手里的话本子,片刻才出声:“世子在书房,想来是有政务在身需要处理,我现在去不合适,让膳房备些点心,一会给世子送去”。

说完,苏樱继续看着手里的话本子,荣秋见状低低无奈叹息了一声,只好退了出去,见苏樱只穿了寝衣,夜里风重,又退回来将门关上,这才转生离去。

荣秋来这一趟到底是扰乱了苏樱的心绪,想着妹妹即将出阁,明日自己要回苏家,这个时候与宋宴闹脾气,着实不太恰当。

苏樱是个知进退的,她知道只要不提让宋宴娶自己的事,按以往的情形看,自己闹闹小性子无伤大雅,宋宴到是都惯着自己,但,这次好像他着实动怒了。

想了想,宋宴来别院给了台阶,自己就得顺着下,为此苏樱还是决定去书房走一趟,把人哄好了再说。

起身换了身长裙,将头顶的头发用簪子简单挽了挽,走到铜镜前看了看,近两日让膳房接连炖了羊肉参汤,苏樱连喝了两天面色红润,气色甚好。

看着铜镜里的人儿,苏樱蹙眉,拿起脂粉在脸上拍了拍,原本带着红晕的脸蛋,瞬间少了许多精神气。

见到自己这幅姿态,苏樱才满意出门。

她到膳房门口时,荣秋刚好端着点心从里头出来,正想往书房送去。

“将晚膳时炖的羊肉汤热一热,我给世子送去,熬夜最是伤神,得喝些汤水补一补身子”。苏樱出声道。

“诶,是是,好,奴婢这就去”。见苏樱终于想通了,荣秋欣喜不已。

苏樱看着她转身和厨娘忙活的身影,笑了笑。

一荣俱荣的心思也好,在这偌大的宋氏别院半年里,苏樱明白,荣秋是真切的为她着想。

“姑娘,这……汤好像没了”。荣秋看着只剩下干瘪瘪的一碗羊肉开口。

宋宴上次未过夜便离开后,这十日,虽然荣秋整日愁眉苦脸,惶惶不安,苏樱过得却是一如往常,该吃吃该喝喝,得空了还修身养性习习字,晚膳时连喝了两碗羊肉汤,得亏她不爱吃肉,不然连羊肉影儿都没了。

苏樱见状对一旁的厨娘开口:“你先下去吧”。

厨娘有些为难:“这……”

都知道世子爷可是心疼这位苏姑娘得紧,若是她在厨房出了点差错,世子爷不得找自己问罪,她哪里担待得起世子爷的怒气。

“秦妈,你先下去吧,这里我在就行了”。荣秋开口道。

秦妈妈闻言迟疑了一下,这才点头退了出去。

厨娘走后,苏樱顺手拿起一块糕点漫不经心放在嘴里咬了一口:“加两碗水再熬一熬”。

“这……”。荣秋有些犹豫。

毕竟是世子爷,哪里是能敷衍的。

“你家世子爷向来口味寡淡,汤太浓了他喝着不喜,加点水正好”。

荣秋犹豫着,若不是有着汤被姑娘喝了个精光事实,她竟然觉得苏姑娘所言甚有道理。

现在重新备羊肉熬的话,定然来不急,好不容易等到世子过来,姑娘也想明白了愿意去服个软,荣秋不想两主子错过这机会,继续怄气。

便认了苏樱的主意。

苏樱一块糕点吃完,荣秋的羊肉汤也热好了,看着碗里的清汤寡水,苏樱到底还是觉得有几分心虚,便将碗里的汤倒了一半,装了近大半碗羊肉在里头。

将糕点与羊肉汤都装入食盒里,这才往书房奔去。

到书房门前,此刻已是戌时,月上梢头,苏樱定了定身子,站了片刻才抬手敲门。

“进来”。屋内男子低沉清冷的声音传来。

苏樱提着食盒推门进屋,宋宴正坐在书案前提笔在册子上写着什么,尽管一人在书房,他的坐姿依然十分雅正,一派清风明月之容。

见苏樱进来,他将手里笔放下,好似没看见她手里的食盒一般,出声问道:“何事”。

苏樱温顺恬静笑着将食盒打开:“用眼久了眼睛会酸涩,世子喝碗汤歇一会吧”。

说着,苏樱抬手将袖子往上挽了挽,用小碗给宋宴舀了几勺汤,捞了大半碗肉在里头,捧着汤走到宋宴面前弯了弯身子双手递了过去。

为了让宋宴觉着自己这十日过得煎熬,苏樱出门前不仅在脸上抹了脂粉掩盖红润的气色,还寻了条竹青色腰带系在身上,她的腰本就十分纤细,系上腰带更是不盈一握,看着十分惹人心疼。

端着汤碗走向书案前的宋宴时,步子有些快,身上的襦裙随着步子微微变了形,勾勒出女子凹凸有致娇媚的身段。

宋宴看着喉结不由动了动,抬手端起一旁的茶杯,将一盏茶尽数喝下才将身上的一股热劲儿压了压。

苏樱是个固执性子,宋宴不接,她便保持着双手捧上端递的姿态,女子露出的一小节手腕甚是白净,手指纤细修长,她就站在旁边,带着盈盈笑意。

抬眼两人四目相对间,宋宴觉得自己刚刚的一盏茶好像白喝了。

她弯腰,宋宴抬眸,两人离得极近,宋宴甚至能闻到女子发间淡淡的清香。

“世子,就用一碗好不好。”苏樱放低了声音。

宋宴闻之,片刻才抬手将碗接了过来,状似无意开口:“明日你要回去?”

“嗯,父亲前几日来信,珂儿妹妹定了日子出阁,想着回去一趟过过礼”。苏樱见他接过,温温顺顺站在一旁。

宋宴将手里的汤碗放在桌案上,起身到一旁的架子上拿出一个盒子递给苏樱:“当是我给苏珂添的一份嫁妆”。

苏樱接过,感觉有些沉,打开一看是一对玉如意,色泽晶莹透亮,看着便不是俗物,一顶纯金打造的百花争艳金步摇,价值不菲。

玉如意尚且说得过去,可金步摇一般是出嫁的姐姐为妹妹添嫁妆时准备的,苏樱一时间不知宋宴到底是无心还是有意。

将盒子收好,她屈膝:“我替妹妹谢过世子”。

宋宴一贯的习性,三食之间是不喜用食的,见苏樱送来,到也没有拂她的好意,拿起勺子喝了起来。

苏樱见宋宴只喝汤,心里忐忑不已,刚在膳房说什么宋宴喜寡淡的话,虽是事实,却也是哄哄荣秋,此刻心虚得紧。

“世子,你多吃些肉,瞧着近日你清减了不少,得多补补。”。苏樱努力维持着镇静,恬静出声。

宋宴皱眉,原本他就不喜食汤汤水水,以往不管政务忙多晚,皆是一杯清茶伴左右。

好在,这个身旁女子知道体贴,知道他口欲清淡,尝第一口时,宋宴便知道送来的汤水特意冲淡了,想着到底是枕边人,还算是有心了。

听闻苏樱的话,虽不喜,宋宴还是舀了一块羊肉放入口中。

苏樱在一旁静静看着,见他吃肉,忐忑的心才平静了些,汤加了水,好在肉是真材实料的。

宋宴吃相一向斯文,他做事向来都十分专注,苏樱见状心里以为他喜食羊肉便出声:“世子下次过来,我再准备些”。

“不用”。宋宴想也未想便出口回绝。

苏樱闻言楞了一下,到也没有在意,依然一副浅笑盈盈的模样:“好,那听世子你的”。

宋宴觉得自己方才好像有些过了,转头看着身旁的苏樱:“这些事自有下人做,你别亲自操持。”

“整日待在院里也没什么事,正好当打发时间,世子今日清瘦了不少,得多补补”。她说话时,脸上始终带着暖暖笑意。

宋宴留意听到苏樱进门是说用眼久了眼睛会酸涩,若不是有此经历,她怎会知晓,宋宴听荣秋提过,苏樱平日里喜看些话本子,当时闻之,宋宴只以为是她的喜好,没多留心。

现听苏樱说,待在别院也没什么事,全当打发时间,宋宴将手里的碗放到书案上。

抬手拉着苏樱的手,男子宽大的掌心将女子纤细的手包裹得结实:“等过些日子,我带你出去走走”。

“好”。他说什么,苏樱都是笑着应道。

两人皆是默契的对前些日子的不欢而散,闭口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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