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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家村村子不大，只有七十来户人家，每户人家三代、四代同堂，人丁十分兴旺，分到每家的地也就不多。
平时村里人能填饱肚子就已经不错了，哪还有那个闲钱去买首饰来戴。就算有，也只是木质的钗子多，能有个鎏银的首饰就能吹上天。
现下李氏出手如此阔绰，祝瑶瞪大眼睛，咂咂嘴道：“我滴个天老爷啊，这礼也忒贵重了！娘，你都没几个首饰呢，怎么又送布匹又送钗子给五堂姐？是不是咱小舅舅给您钱了，您有心显摆显摆气气她们？”
“瞎说啥，你娘吃饱了撑的要用自己的钱去挣面子，你们明儿只管把礼送过去就成，旁的什么都不要问，不要管。”李氏瞪祝瑶一眼，转身进了自己的屋子。四弟临走前的确给了她一笔银钱，她死活不要，四弟就偷偷塞在她屋里的枕头下，等她回屋拿东西这才瞧见。
说实话，李氏也不想送那么贵重的东西，她虽曾经是大小姐，过惯了锦衣玉食的生活，养成了挥霍的性子。可嫁给祝老四后，她便渐渐收殓，成为真正的农家妇人，一针一线都精打细算的过日子。
如今，她是有求于王氏，这才在祝玉身上下功夫。不然她两个宝贝闺女都没首饰，她又何苦胳膊往外肘送给别人呢。
李氏如此反常的举动，让祝眉心里更不安了，直觉这些事情很可能跟她有关，便一夜辗转难眠。
第二天，天还没亮，听见院外公鸡打鸣的声音，祝瑶顶着黑眼圈一骨碌的爬起来，先烧水洗漱，然后做好饭菜，把娘和妹妹喊起来用饭，再喂鸡喂猪。一通忙活后，就挎上送礼的篮子，急慌慌的领着祝瑶去了祝家老院。
祝家四兄弟，除了死去的祝老四妻女被赶走外，祝家其他三兄弟都住在一起，上下四辈加起来，竟有二十多口人。
好在祝家老院修的是村子里少有的白墙青瓦屋，院子够大，足够一家人挤在一起。前来送礼的亲戚也都有地方落脚，到不至于失了礼数。
祝眉姐妹到达祝家老院的时候，院里坐了不少人，祝眉二伯母蒋氏，三伯母朱氏正在其中招呼客人。
看见她们姐妹二人，闹哄哄的院子静了一瞬，朱氏嘴角抽搐，面露不屑，蒋氏满脸笑容，看似慈悲。大伯母王氏站在堂屋在门口与送礼的人寒暄，看见她们姐妹俩人来了，赶紧过来拉她们，“眉儿，瑶儿，你们来了，刚才玉儿还念叨着你们呢，你们来的真及时，一同去屋里陪陪她吧。”
她刚说完，就听见朱氏鼻孔里发出重重的嗤笑声。院子里不少人窃窃私语起来，无非是议论李氏与祝家老院一干人等不合多年，怎么会突然上门来送长辈礼，莫不是太阳打西边儿出来了？
面对众人非议的目光，以及朱氏的嗤笑，祝瑶心中的火气噌噌往上长，刚想向往常一样与那朱氏大吵一番，祝眉捉住她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冲动。
平时她们跟朱氏吵架都是在村里人众目睽睽之下，大家可以说她们年幼不懂事，站在她们这边。今天前来送礼的都是祝家五服内的亲戚，最注重长幼尊卑。
不管朱氏得不得理，她们做晚辈的要是不管不顾的在长辈面前吵闹，肯定会被大家诟病。到时候她们母女三人在族里说话没丝毫份量，多年来的努力就白费了。
压住心中的怒意，祝眉将手中的篮子递给王氏，笑脸盈盈道：“我娘说，咱们祝家这么多侄女儿，就属玉儿长的最好，性子又乖巧，她瞧着十分欢喜。平日想过来看看她，又怕有心人说是道非，只能远远看着。所以得知玉儿今天及笄，我娘早早就备好了长辈礼，就盼着到了这一天，能亲手送过来。奈何我娘身子不好，昨儿不知怎地又不舒坦，于是让我们姐妹二人代劳，还请大伯母见谅。”
王氏是祝家所有妯娌中性子最好的一个，她和李氏倒没有什么过节，只是年轻的时候被耍大小姐脾气，又口无遮拦的李氏气的不轻。这么些年过去了，王氏早对李氏没有任何怨言，相反还觉得她一个女人，拉扯大两个女儿很不容易。
听到祝眉如是说，再看篮子里如此厚重的长辈礼，王氏喜的眉上眼梢，当着众多宾客的面，晃了晃手中的礼，笑着把李氏母女狠夸赞了一番，亲自送她俩进祝玉的闺房。
那样厚重的长辈礼，让朱氏看红了眼，冷哼一声道，“嘚瑟啥呀，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她那点心思，当别人都不知道呢。”
她若有所指，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听出朱氏话中有话，纷纷围住她，问她怎么一回事。
村里谁家不是省吃俭用过日子，能备如此厚礼过来，肯定是有事相求。就是不知道王氏有什么可让向来与祝家大院不太对付的李氏低头送礼过来。
朱氏一向大嘴巴，有啥说啥，她鼻子一嗤，眼带鄙视道：“还能为啥？自然是为了我那好大嫂的侄子。”
众人眼前一亮，齐刷刷的扭头看向蒋氏，低声问：“咋地，你三闺女的事儿没成？”
这事儿说来话长，王氏娘家是山外王家坝的，那里离平兴镇近，只用一个时辰的牛车就能到。
王氏的弟妹时常在平兴镇接短红活儿，日子长了见多识广，也学镇上的人家，把家里唯一的儿子供去学堂蒙学，期盼他能光宗耀祖，带着全家过上富贵人家的日子。
那孩子果然争气，刚到十六岁就拿到了童生，下次参考，就很有可能考中状元。
只是前不久王氏弟妹左眼皮总跳个不停，她便去镇上请了有名的算命先生算了一卦。那算命先生说她儿子八字弱，前往州府应考的途中必定有祸，解除之法，便是应考前娶一妻在家中坐镇，方能平安无事。
蒋氏得知这个消息后就动了心思，让她原本有婚约的三女儿退了亲，请王氏搭线，做成两家的亲事，谁知途中生变故，落了个空……
心事被戳破，蒋氏嘴角的笑僵了一瞬，兀自嘴硬道：“别听人胡说八道，没有的事儿，我家燕儿还在为退婚的事伤怀呢。”
众人又不傻，心想你就胡诌吧，明明是你们二房悔婚在先想攀高枝，没想到热脸贴了冷屁股，这会儿倒反咬人家男方一口了。
只是明眼人都能看穿的事儿，李氏怎么就想不通呢。就凭她家祝眉那嘴恶泼辣的性子，人家读书人会看得上她？
在她们开始谈论之时，祝眉借口如厕，躲在堂屋门口听了一字不落。听到最后，她松了一口气，就说她娘昨儿怪怪的，原来是为了这桩事。
不是祝眉自贬，依她家的家境和她性子，那个读书人指定看不上她，就是不知道她娘是不是中了邪，平白送出这么贵重的礼，看着好心疼。
心中有事，祝眉心不在蔫，连祝玉跟她说话都没听见。待祝玉气呼呼的拧她一下胳膊，她吃痛回神，笑着问：“玉儿刚才说什么，我没听见。”
祝玉长的中规中矩，圆圆的脸蛋儿，小小的嘴儿，乍一看不起眼，胜在王氏心疼她，不让她下地做活儿，因此养的皮肤白净，看起来肉乎乎的，相当可爱。
“我说，我家恒表哥人可好了，温柔知礼数，还长的好看，你又不是没见过他。”祝玉趴在炕床上，腮帮鼓的老高，看起来像只贪吃的小猪一样可爱。
脑海浮现出一个清瘦少年的样子，祝眉笑了笑没接话，顾恒她的确见过，大概五年前，他来祝家大院拜中秋，她经过大院时看到了他。
的确如祝玉所说，是个好看的少年。只是他书生气太重，眼中又有一股事故精明劲儿，祝眉不太喜欢他，总觉得这个人小小年纪就心机颇重，她不是他的对手。
那边祝玉还在念念叨叨的说着顾恒的好，祝眉心中一动，目光看向窗棂外的院子，王氏正笑颜如花的招呼来客。
如果顾恒真要娶妻，作为顾恒的亲表妹，祝玉是最佳的人选。可为什么王氏没让两家人亲上加亲，反而拉线蒋氏退婚的女儿呢？
难道这其中有什么蹊跷，而她娘李氏不知道其中缘由，认为这是一段良缘，这才痛下血本讨好王氏。如果她猜测属实，那么王氏的动机就耐人寻味了。
祝眉看着院外王氏忙碌的身影，忽然悲从心起，难道这世道除了娘和妹妹，就再也没有人可以毫无保留，无算无计，掏心掏肺对她好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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