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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七章 宵禁解除
有人说，一个人的死亡分为三个阶段，他的肉体死亡是第一阶段，这时他这个人就离开了这个世界；他所在的社会职位被人遗忘是第二阶段，这时，世间已经很难找到他的踪迹；当他最亲近的人将他遗忘，那就进入了第三个阶段，从此，这个人就真的彻底消亡了。
秦昭襄王嬴则，或称嬴稷，在这个世上留下的笔墨太过浓重，以至于千百年后，都必然有人记着他的生平，从这个角度说起来，这位伟人当是永生了。
但是他的葬礼却无比简洁，按照时下规矩，一国之君薨毙，国民守丧三月，是为丧期，禁止礼乐宴饮，这三个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眨眼间就匆匆而过。
但是秦人对于这位大王的缅怀之情，不是三个月就能轻易淡去的，是以，新王子楚在三月之期满后，再次下令延长丧期三个月，足足半年才解开丧期之禁忌。
没有人因此感到不快或者愤恨，百姓们是因为所谓宴饮之事与自己无关，那些贵人们则是因为有更重要的事需要自己去忙，那就是即将到来的大朝会上，关于出缺的官位的争夺。
随着一声金钟之声响起，持续了整整半年的丧期就此结束了，久居深宫的秦王破天荒地来到了宫墙上，与百姓们一起迎接丧期之后的第一个月夜。
为了奖赏丧期内国民的辛苦与虔诚，秦王子楚下令，即日起开放宵禁三日，三日后，大朝会议事。
看着忽然间变得灯火通明的街道，郭嘉的眼皮直跳，真不知这场全民狂欢，到底是为了所有国人而开放，还是为了这些歌舞升平的贵族们？整条街上看到的绝大多数都是这些放浪形骸的贵人。
戍卫军们这几日的任务重大，开放宵禁后，夜间街上行人增多，可能发生的事件也在增多，不过，好在经过郭嘉这三个月的调教整顿，这些来自不同军队的戍卫军之间也有了些默契，对于巡逻这类小事，也算是得心应手。
刚刚结束一场巡逻回到城头的郭嘉，却是迎来了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见过丞相。”
是的，丞相吕不韦居然在所有人都忙着趁酒宴解禁与人宴饮谋算朝堂大事之际，孤身来到了城头，站在郭嘉的面前。
眼前的吕不韦，穿着黑色袍服，花白的头发挽着一个发髻，上面插着一根价值不菲的玉簪，背对着灯火通明的街道，看起来到是颇像一个学问大家，有一派宗师之气。
郭嘉施礼过后，指着城墙笑道：“半年有余的时日里，丞相的文章没有人能够改动一字，故而，保存在下属这里的黄金也未曾有人动用分毫。
以在下想来，接下来的日子里也没有人能改动这部奇书，丞相不妨将这些黄金带走，否则每日都要留些人专门看守黄金，也有些浪费人手，近日这城内事端颇多，丞相也帮寮下节省些人手才是，丞相意下如何？”
吕不韦不接话，而是上下打量着郭嘉，问道：“你今年贵庚？”
郭嘉虽然感到奇怪，但是还是老实作答：“按照鬼谷师父找到我的那一天为生晨，按照大秦的颛顼历（秦人以农历十月为每年新年）计算，小子今年十岁又一。”
吕不韦点点头，感慨道：“十一岁了啊，说是孩童，但是在赵国，不少人十一岁都娶妻了，加上你这偌大的名声，说你是个成人了，也无甚错处吧。”
郭嘉听得头皮发麻，之前吕不韦只顾着大王与楚人那边的事情，完全不曾搭理自己，现在，突然说自己是大人了，这是要干嘛？打算对自己下手了吗？
“老夫十一岁时，跟着先父做生意，赔了不少钱，在家里哭了三天都没有好，先父没有安慰老夫，而是对老夫说，吃了这个亏，长了许多经验后，你也是个大人了。
随即，先父将家中两成的生意交给了老夫，老夫也是从那时候起，开始了这一生的商贾之路。
到后来，老夫见到大王，感觉奇货可居，就以身家性命来投资于他，方有今日大王在秦国的威风，你说，作为一个生意人，老夫投入这么大的本钱，收获的多些，有错吗？”
有错吗？按照吕不韦的思路，当然没错啊，你能活下来是我出的钱，你能逃离赵国是我贿赂了守城将士，你能入嗣也是我用金钱为你铺路，现在你做了大王，那么我的投资也该见到回报了。
但是郭嘉心里却清楚，国家大事怎么能以商贾的方式进行计算，若是如此，那些前线牺牲的将士们，英魂何安？
可是这些话，郭嘉没法对吕不韦说，只能沉默以对。
吕不韦也不是非要郭嘉认同自己，又接着说道：“现在你也十一岁了，咱们这种天才，怎么能和那些常人一样等到及冠才算是成人呢？
三日后的朝会，老夫有意请大王另立卫尉，授将军衔，你这几个月的所作所为大家看在眼里，咸阳的情势确实比以往那些废物当值时好了很多，有此政绩做保，老夫有意保举你为新的卫尉，你意下如何？”
来了来了，正事终于来了，吕不韦来此的意思，竟然是要保举自己成为卫尉？
郭嘉有些心动，虽然目前自己现在手里的所有职权就是一个正统卫尉的职权，但实际情况是，自己不过是一个军侯，爵位不过五大夫，位列军中诸将领最下，自己领这份差事虽然说是名正言顺，但是自己的职权总归是低了点。
现在吕不韦打算举荐自己为卫尉，虽然任何实际权力都没有增加，但是名义上却升了官，而且郭嘉记得，这卫尉好像是后来三公九卿制度中的九卿之一，自己这刚一进入朝堂，就要成为九卿之一吗？并且按照秦国的惯例，加官至尊位，必然进爵，自己的五大夫爵位也会更进一步。
这对于郭嘉来说，简直不亚于天上掉馅饼，不只是自己的地位提升，还顺便与吕不韦达成和解，暂时免去一位劲敌的威胁，无论怎么看，都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但是，郭嘉深知天下没哟免费的午餐，这吕不韦付出的看地不多，却都是郭嘉急需之物，也不知其是何打算：“不知在下有何可为丞相效力的地方？”
吕不韦扭过头来，看着郭嘉的眼睛，说道：“我知道你和王子政曾经关系匪浅，现在因为一些误会，王子政对你有些疏远，但是这都是心病所致。
医士说了，这些心病是可以治愈的，也就是说，你与嬴政之间，是有很大缓和余地的。”
郭嘉的眼角不住地抽搐，明面上流传的消息，是嬴政无药可救，已经疯魔了，而且不论是王宫御医还是大王请来的医家名宿都是这个说法，但是现在，吕不韦说，他知道王子政的病可以治疗，这个消息的出处只可能有一个地方，郭嘉不禁为成蟜默哀一会，你身边的人，是真的靠谱。
“王子能恢复，当然是好事，可是这与在下有什么关系呢？”
“郭嘉，我知道你心怀大志，但是，一来秦国现在的国力经不起任何人折腾，二来，六国的实力远比你想的还要强大，你的志向，一时半会难以实现。
若是你与老夫结盟，别的不说，老夫会想办法弥合你与王子之间的误会，让你们重归于好。你帮助老夫对付宗室那些排外的家伙，老夫保证，执政期间，尽力推行你的农具，让大秦的国力更盛。
待大王有所不讳，老夫也老了，到时候老夫全力帮助子政继位，届时，老夫今日的荣光就都是你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位子是你的！
而你，就可以去完成你的理想，老夫则退居幕后，默默支持你们这些后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