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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 直面丞相
郭嘉不得不承认，吕不韦的话很有蛊惑性，说起来，现在的郭嘉怎么能斗得过吕不韦，不论是名声、经历还是官职，吕不韦的一切都不是目前的郭嘉可以抗衡的。
但双方若是展开合作，郭嘉也许真的有机会更好地实现理想。有一个如此强大的后台帮助，郭嘉的许多事情做起来，想必会少很多麻烦，并且，吕不韦的话语其实并没有错，镳公等大秦宿将，还有一些大秦宗室，对于郭嘉这样生长于外的秦人和吕不韦这样的他国之人，天生就有排斥。
郭嘉和吕不韦的境地比同为外来人的楚系群臣还要差，至少那些人多多少少有为秦国流过血，秦人对他们的存在早已习惯，没有那么多的排斥，但是吕不韦和郭嘉二人，要面对的压力就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从这个角度而言，郭嘉和吕不韦其实本就是天生的盟友，二人都是非同寻常的高人，也都有闻名天下的名声，更都被秦王子楚身边亲近之人所排斥，在大秦行事有着说不尽的阻滞。
更何况，吕不韦本是商人出身，对于游说之术，一点都不亚于纵横学派，抓人心之弱点，本是其最拿手之事，言语间的几个承诺，无一不是郭嘉渴求或者说急需的。
可是郭嘉知道，这一切都是谎言，如果郭嘉不是穿越而来的人，也许就信了吕不韦，但是身为穿越者，郭嘉即使不知道一些具体到细节的小事，也知道一点，秦昭襄王死后，他的儿子继位三日而薨，称为秦孝文王，在这位孝文王之后，子楚继位，但是子楚的在位时间，也只有区区几年！
郭嘉虽然记不清具体时间，但是他敢肯定，嬴政继位时不会超过十五岁，也就是说，算上今年，这位大王在世的时间不会超过四年了。事实上，子楚继位三年后就薨了，哪里还有什么四年的时间。
而子楚归秦后一直生活在吕不韦的监视下，吕不韦会不知道子楚的身体状况？现在说什么要培养自己与嬴政，到子楚死的时候，嬴政和自己都还是孩子，两个孩子在那时大权独揽的吕不韦面前能泛起什么浪花？
到时候这个传承数百年的大秦，就真的姓了吕啊！
“丞相美意，郭嘉心领了，只是王子与嘉身份毕竟有别，嘉也不敢奢望什么和好如初，只要王子不多加怪罪就好。至于结盟的话，还请丞相收回，臣下结党营私可是重罪，在下身份卑贱死不足惜，连累了丞相就不好了。”
这算是让吕不韦碰了个软钉子，郭嘉虽然说得客气，但是言语间的生冷之意，却是清楚万分。
吕不韦并没有因此生气，事实上，在见识过郭嘉做的一系列事情后，吕不韦早已如他自己的话里所说，把郭嘉当做一个成人来看待，甚至是当成了一个值得正视的对手，言语间并没有以大欺小的意思。
既然是对头，那么郭嘉看出吕不韦话里的不妥也是正常不过的现象，至于拒绝结盟，那也是吕不韦预料之中的事情。
“这样吧，老夫对这纸张十分喜爱，若是你愿意教我这造纸术，老夫还是愿意保举你为卫尉，你看如何？”
听到这造纸术三个字，郭嘉意识到，这才是吕不韦的真正用心，城墙上贴着的用来承载那一字千金的文章的纸，几乎要用完吕不韦的库存了。
在自己这里没有开放售卖的情况下，吕不韦是无法补充纸张的，但是作为学问大家，而且养了这么多的门客，吕不韦对于纸张的需求，是十分巨大的。
现在提出这个要求，与之前的结盟不同，这是一桩交易，以造纸术换取自己一个九卿高位，怎么看郭嘉都是合算的，但是郭嘉却还是不打算接受这笔交易。
对于权势，郭嘉当然想要，但是本质上那是为了帮助嬴政建立更好的底子，在将来更好地掌控朝堂，若是此时通过交易得到高位，这样一来，会有人因为理想与志向而投奔自己吗？自己不就和下面那些饮酒作乐的家伙们一样，成了把持官途的奸佞？
更有甚者，吕不韦今日先后用人情与交易来摆弄尊为九卿之位的卫尉之职，这是什么行为，这分明是已经把整个大秦朝堂当做自己私家的宝货，予取予求，任由他定夺，自己若是应下，岂不是变相承认了此人对于整个朝堂的掌控？
“这造纸术是墨家所有，丞相若是想要，在下回去后会询问钜子，也就是家师，若是家师同意，这造纸术就算是传给丞相也无妨。”
吕不韦眼皮微微一抬，先是摇头，转而轻轻点头，说道：“好，本相等着你的回复，对了，这些黄金你就留下吧，不必推辞，倒不是老夫想要贿赂你，只是老夫的文章毕竟还是用你墨家的纸张承载，这份恩情不得不谢。
而且寻常庸人不能删改一字，不代表你这样的人才没法删改，你这些日子却一言不发，不曾改动一字，也是对老夫的善意，这些黄金，全作报酬了。”
听到这里，郭嘉知道，这是要了断与墨家之间最后一点情谊，吕不韦这些纸张，本是郭嘉在百家之会时送给各个大宗师的，吕不韦因为位高权重更是分到了比他人更多的纸张，但是今日留下黄金，意在告诉郭嘉，你的纸张我以千金购买，此后没有一丝恩情在内了，话说到这份上，郭嘉就知道，自己在咸阳的差事，到头了。
“恭送丞相。”
吕不韦摆摆手，握着一枚玉珏缓缓走下城门，“好自为之吧，三日之内，若有反复，本相的府门随时为你敞开。”
郭嘉眼角抽搐，最后通牒居然是丞相亲自下的吗？真是不体面啊……
吕不韦走后，带着鬼面的嬴政从暗处走出，有些不解郭嘉为何拒绝最后的交易：“造纸术虽然神奇，但是换来这般关键位置，还是值得的啊。”
郭嘉摇摇头，说道：“卫尉之职，换造纸术也许值得，但是换我的良心，不值得，若是今日交易了这个官位，日后我凭什么去改革选官制度？我怎么在吕不韦面前抬起头来？
而且你其实对于造纸术认识不够，墨家新配合造纸术发明的活字印刷，可以在一夜之间完成数千本鸿篇巨著的刊印，造纸术此时的价值也许一般，但是不久之后，绝对价值连城，到时就是拿吕不韦的丞相之位与我换，我也觉得不值。”
“这……好吧，你的神奇之处我自然是相信的。只是觉得，此时得罪吕不韦，咱们的处境就有些被动了。”嬴政看懂了郭嘉的坚持，轻轻呢喃一句便不多说了。
看着站在原地纠结的郭嘉，嬴政微微一笑，这不就是自己对郭嘉始终没有保留的信任的原因吗，因为他，从来不会被这个浑浊的世界所污染啊，他也许看得清利弊得失，但是不愿为此将自己坠入污泥。
郭嘉看着满城灯火，叹息一声：“咸阳我恐怕待不下去了，吕不韦最后的话就是他要对付我的前兆，眼下我必须找到下一处容身之所。
否则，丞相吕不韦有征辟官员的权力，若是他把我征辟为一处小官，打压下去，我有再大的志向都废了。”
嬴政也觉得此事有些棘手：“也是，我听那家伙话里话外的意思，若是你答应了，就直接升任卫尉，若是不答应，怕是没有好下场，你有什么主意吗？”
郭嘉将目光缓缓移动至一处简朴宅院之上，深呼吸一口气后，笑道：“只能找他帮忙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