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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新式地图
入夜时分，本该静默的郿县平原上，却是处处亮起点点火光，还有咔擦的木头倒地之声响起，那是郿县的青壮在连夜砍伐木材，准备制造更多的踏锥。
小公子郭嘉这边，除了任嚣兄弟二人在校场驻守统帅默军外，所有的亲信人手此刻都在郭嘉的房间里，不得不说这西虢公旧邸着实宽敞，即使这么多人坐在这里，这间待客间的房间还是空出许多空间，“人都到了吗？”
“回公子，都到了。”
郭嘉捏了捏眉心，对着章邯点头示意，章邯见状，转身出门，不久后带着一个巨型的木桌放到了房间的正中央。
众人齐齐上前，只见那木盘上，有一蓝色的布条横亘其间，布条周围用土石覆盖着，整个木盘上的物什看起来一阵凌乱。
“你们看这像什么？”
众人靠近一看，都是军中人物，简单看了一眼就知道，这蓝色布条代表着的是不远处的渭水，那么很容易就能看明白，这大木桌上的东西，乃是新式地图。
不过奇怪的是，除了这条河流，这个新奇地地图上，没有任何其他标识。
“公子，这是地图吗？未免太简陋了，要不，我等帮你补充完整？”杨熊问道。
郭嘉却摇摇头，示意众人不必着急：“这地图确实是需要补充的，但是不是你们想的那般简单。
白日里安排了你们的驻守区域，今夜叫你们来，就是提醒你们，在巡视驻地时，仔细观瞧地形地貌，你们要记住每一寸土地的高低位置，记住每一处房屋的建筑样式与面积，附近的河流支脉，山峦起伏，乃至每一棵树木荆棘，都要精确给我全部铭记于心，我这里用的到。
待墨家弟子到来后，我会安排他们按照你们的描述建起小型的房屋模型和山川走向，安置在这个木盘上，我要在这个木盘上看到一个活灵活现的郿县平原，我要我郭嘉治下的每一寸土地都能在这里看的清清楚楚。”
即使是见多识广的昌平君两兄弟此时都有点惊讶了，这种地图他们从未见过，但是可以想象，若是有这样的地图帮助，日后的训练与作战，都将大大提高效率。
“别忙着吃惊，你们记着，当前，建造这地图就是咱们的主要任务，也只有完成了这沙盘地图，咱们才能更好地规划接下来的发展。
每日轮值到此处负责建造这地图的，要对你的地图负责，第二天回来的人会检查你的地图，如果与前后负责建造地图的意见有较大出入，不要怪我惩罚你们！”
“嘿！”
这新式地图，也就是沙盘，这间房子里的，乃是历史上第一面沙盘，真实历史上，两百多年后的西汉开国大将马援在征讨南方时“攒米为山”，开创了沙盘的先河，今日，郭嘉却是夺了马援的功劳。
如今自己背靠墨家，能做出的模型比马援那厮精细多了，而且可以天天改进，日日完善，相信这面沙盘，一定会大获成功。这可以说是郭嘉的一次尝试，一次改变作战思路的尝试，让手下的人先适应这种侦查模式，慢慢熟练后，建造沙盘的效率与精确度都会提高，这对于秦军的作战有着莫大的好处。
“此物的作用，在座的各位都能看出来，因此，出了这间屋子，所有人都要保密，新地图就留在这间屋子，除了你们各位，任何人不许进入，明白了吗？”
“明白！”
“公孙仲留下，其他人现在出去，查看这间宅院到渭水的实际距离，所有人一起行动，务必保证数据的准确性，今晚我们就定下这间宅院在地图上的距离，作为日后其他建筑地形的参考。”
众人领命而去后，公孙仲在地图上点了一下，说道：“西虢公旧宅应该在地图上的这个位置。”
郭嘉看了一下，用白灰在公孙仲点的位置留下一点记号，有些奇怪地问道：“仲为何如此熟悉？据我所知，白氏一族的族地似乎与此并无相连。”
公孙仲叹了口气，解释道：“郿县本就是西虢公族地，这西虢公旧宅不论是现在还是过去，都这这附近最大最雄伟的建筑。
三族在这里生息以来，郭氏的实力一点点在衰退，不少人就打起了这座府邸的主意，当初，西家与孟家联手要换我父亲当白家的族长，给季胜叔父一家的补偿，就是这座宅院。
当时三族已经下定决心，推我父亲上台后，就从郭氏强索了这宅院，日后郿县，以我这一脉的白氏为尊。
因此，在下其实对这里熟悉的很，若不是父亲最后……这里恐怕就改姓白了。”
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一段的故事，难怪这郭玉给出宅院时一点都不心疼，这做宅院在郭家眼里，是一块随时会丢的肥肉，既然郭氏自己留不下，那么献给郭嘉，起码名义上还是属于郭氏的。
“我也不瞒着你了，今日我去拜访郭氏族老郭顺，他建议我联合白家，共抗西氏与孟氏，你觉得可行吗？”
公孙仲托着下巴，在房间里来回踱步，过了一会，有些犹豫道：“白家宗家对我其实并没有仇恨，相反，当日虽然对于两家要以我这支脉来取代宗家不满，但是他们在心里还是愿意以我父为首的。
但是，公子可能不知道，我父当年的萌荫，其实都给了白家，换句话说，目前郿县的氏族里，看起来虽然是西家的声势最盛，实际上，真正最强的一家乃是白家。
父亲征战几十年，带来的好处虽然没有使得三族重新崛起，但是白家早就不是西家和孟家这种外强中干的家族能比的了。
公子若是想要联合白家，在下出面的话，他们应该会同意，就此结盟也未尝不可，但是白氏隐忍太深，暗中有些什么心思谁也难料，仲恐怕公子会遭反噬。”
郭嘉这下彻底懵了，白氏的宗族都能被另外两家说换就换，还以为他是最弱的一个，被另外两家压得喘不过气来，结果现在的事实是，白家居然是最强的一家！
什么没有反抗之力，什么被欺负，这都是人家装的，装作弱小让你们换了宗家，对人家白氏来说有什么损失吗？白起当了族长，你觉得白家会受损失还是会占便宜？
既能得到实惠，又能潜藏自己的实力，白家何乐而不为？想到这里，郭嘉心下感觉，这白家的人实在是太可怕了，就连一直在冷眼观瞧的郭顺都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
“不对，郭家潜藏实力的时间比白家装孙子的时间长了太多，郭顺未必就看不出来白家的实力，即使一时不清楚，但是他特意提醒我找公孙仲出面，导致我从公孙这里了解了事情的真相，知道了白家的实力，也就是说，郭顺至少对白家的底细是有些猜测的。
甚至郭顺还期望着那白家真的潜藏了力量，毕竟郭嘉与郭氏当前的处境，和一只潜藏起来的老虎结盟，反而更加稳妥。”
“仲，这事先不着急，咱们能不能在这里站稳脚跟靠的不是外力，而是自己。先好好准备，在演武上展示咱们的实力为重，毕竟，若是咱们没有足够的实力，就是想去找人家结盟，人家也不会搭理咱们。”
“公子说的是，三族以战功立家，只有武力的强大，才能让他们信服。
不过公子也千万不能小看了如今三族的青壮，此时没有大战，所有精锐都在县里，这里参加过大战的人不在少数，就是铁鹰锐士也有不少，演武中想要轻取三族之兵，却是不容易。
万万不可因为他人说什么三族没落了就轻视其实力，这是取败之道。”
郭嘉却浑不在意地摇头：“虽然我不想输，但是我输得起。默军不是没有经历过战场的新兵，他们只是在换了新的训练方法后，没有实际应用过，别忘了，这些家伙都是铁鹰锐士出身，这次就看看他们能不能把平日训练成果展示出来。
不过要我说，这次要是输了更好，这群心高气傲的家伙，也该受点挫折了，别的不说，师兄那些训练时间比我们还晚的鬼衣，此时的战斗力绝对在我们之上。
这群人到现在还以打败了一群不成建制的魏武卒为荣，殊不知，骄傲使人退步！若是再这么自大，我有多少精妙战法也没法在战场上与人争胜。”
“公子看的透彻。”
公孙仲其实早就想提醒，郭嘉手下的默军，虽然出身精锐，但是久疏战阵，又过于自满，迟早必有一败，见郭嘉这么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处境，公孙仲还是十分满意的，毕竟，谁都希望自己的主公是个能时刻保持清醒的人。
过了不久，章邯等人返回复命，郭嘉将沾着白灰的木棍交给他们，说道：“画出位置，描出宅院轮廓。”
几人互相看看，将木棍交给熊启，这里的众人只有这位贵族在书画方面有所造诣，轮廓还要让这位来画出才更加准确。
“咦？公子竟然早有腹稿，这位置都标出来了，与咱们实际测算的没有一丝差距。”熊启即将动手时，看到了之前公孙仲标记的点，忍不住惊呼，听到这，郭嘉暗自看了一眼公孙仲，缓缓点头。
“看来这公孙仲的空间感十分惊人，若是系统培养一下，让他习惯一下这沙盘，作战时这位的脑子里应该会有明确的敌我态势分布，这是惊人的作战天赋啊。”
郭嘉在心里腹诽，这位在历史上没有留下名声的杀神之后，也是个不寻常的人物啊。
不多时，昌平君熊启就在沙盘的土中画出了宅院的轮廓，来回看了两眼后，点头交回了木棍，“在下交令。”
郭嘉没有接下棍子，而是询问众人道：“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错处？比如房屋大小，比如距离远近。”
几人查看后，纷纷摇头，郭嘉看了眼公孙仲，见他也摇头表示没有明显错误，这才缓缓接过沾着白灰的木棍。
“很好，这就是日后你们进行其他建筑距离标定的参照，所以务必准确。这宅院实际长四十丈，宽三十丈（秦一丈约2．31米），有主殿、偏殿、寝室等各类建筑七十余间，内中还有巨大空地。
你们看，启的这图形，宅院长二尺，宽一尺半，长宽之比正好为四比三，这就是作图的关键之处，你们日后描绘其他的建筑，别忘了记住这些细节。”
郭嘉不知道这个年代有没有比例尺的概念，但是熊启作图时，长宽之间确实是按照正确比例来画的，不过按照这样子，恐怕周围的山川什么的就有点难造出来了，倒是可以造出一个精确的城市建筑模型。
“看来，沙盘得再弄大点，否则放不下地形上的山川，唉，第一次做果然有各种缺陷，要是真的放大沙盘，太大的沙盘没有实际使用意义啊。
日后得要注意，让沙盘足够精确但是也不要过大，否则对于行军来说就是一种负担了。”郭嘉一面总结经验，一面看着这个巨大的沙盘，想着继续扩大沙盘的样子，“拓充估计能有后世两张会议桌那么大。”
“你们记住，实际大小的一丈在这沙盘上表现出来，就是半尺长短，这就是规定，日后记住这个规定，按规制作地图，同时，看地图的时候，也是这样分辨距离……”
既然时机正好，郭嘉就顺便给这些人教一下地图的使用，基本的比例尺原理一说，这些聪明人基本都懂了地图的制作与认读原理。
这个时代有很多天才，看到地图就能直接懂其中的意思，但是还没有系统的归纳出所谓的比例尺，如今郭嘉将看地图的根本原理教会他们之后，这些人都有一种恍然大悟之感。
同时，众人看向郭嘉的眼睛充满了感激，即使是昌平君与昌文君，也只是模模糊糊知道一点画图技巧，但是这些原理，他们也是不懂的。换句话说，郭嘉刚刚讲述的一切，可以称之为一派之秘传。
所有人心里都在回响着一句话：“公子，真乃神人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