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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王宫救驾
司马喜乃是司马错的族孙，在世人眼里，此人之才情着实有些过于中庸，与他那位威名赫赫的爷爷相比，太过平凡了，以至于而立之年也只是凭借祖父的荫蔽做了一个镇守将军，全无一点功劳拿得出手。
但是细心的人就会发现，这个人其实不容小觑，就拿司马喜亲子被人当街责打一事来说，任哪处的将军都咽不下这口气，不说本就不是司马迟的错，就是真的有罪，自有军法从事，何以被人当街责打？
换做别的将军，必然不会让魏悝好过，但是司马喜却偏偏忍下了这口气，还主动认下错误，为魏悝扬名，看似被人欺负了，但是，不论是朝堂还是民间，对这位不护短的将军大人的看法，不知不觉间就亲切了许多，这样的人，怎会是一个普通角色？
两辆马车不管不顾地停在秦赵边界线上，身为雍地守将，司马喜本对这等小事没有兴趣，不过紧接着，哨骑传来消息，两队人马沿着赵国长城在向雍地进发，这就不得不让司马喜联想起那两辆停留在边境的马车了。
在向手下军谋询问了各处的消息之后，司马喜在没有任何实际证据的情况下做出了最准确的判断：卫缭不在大秦，李牧的人马正在追击卫缭。
于是这位平庸了半生的将军，在没有王都手令的情况下调动兵马，陈列于两国边界，哨骑在暗中渗透入赵国地界，这一切做的光明正大，丝毫不担心惹来一个擅起边衅的罪名。
“阿翁……”一个有些虚胖的年轻人试着叫了一声骑在马背上的司马喜，却被后者投来一个冷冽的目光，“将军！”
见这年轻人改了称呼，司马喜不再看他，而是望着远处的草原，“有事便直言，军中没有那么多曲折规矩。”
“是，将军，属下想问，您为何如此冲动？曾祖他老人家去世前不是叫您继续隐忍吗？那卫缭私自出国被人拦截也是他自己的失误，我们这样站出来似乎，有点攀附之嫌。”
司马喜有些惊讶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个年轻人，忽然笑了出来，“大父（爷爷）他老人家说得对，诸子之中，你酷肖于我，内敛而坚毅。
今日为父既然已经站出来，那就说明我做好准备让司马家再次成为大秦的焦点了。
当年大父的功劳太甚，若是司马家不隐忍，下场只会比武安君还要凄惨，但是现在不同了。
卫缭守在大王身边寸步不离，为何突然出现在国境之外？只有一个理由，那就是大王需要他出去。所以，咱们在这里，不论是壮其声势还是接应其人，为的都不是卫缭这个人，而是大秦的王！
何况，桓那里传来消息，郭嘉带大军出使赵国，其目的不言而喻，能让大秦最有潜力的两位鬼谷传人出动的事情，难道不值得司马家赌一把？”
“父亲……将军说得是，公子出使，我等陈兵于国界，也是一种声援，让公子的底气更足些，咱们这也是帮了公子嘉一把。”
司马喜却轻轻摇头，“不是咱们帮了公子嘉，而是我们等着公子嘉的帮助啊。”
……
看到司马喜一行之后，郭嘉才知道为何出使赵国顺利的简直如同儿戏一般，赵王仿佛巴不得自己早日找到李牧，将卫缭救下，原来，这位一直被称为大秦最平庸的将军居然出兵了！
谁也不敢肯定这是不是秦王的命令，若是卫缭有所不讳，这支大军会不会就此开启与赵国之间的大战？而赵国刚刚凭借一己之力打败了燕国，惹得其他诸国侧目，此时若是与大秦起了纷争，只怕韩国等必然会袖手旁观。
郭嘉感激地看向司马喜，激动地说道：“将军居然亲自前来为嘉撑腰，实在是……”
司马喜见郭嘉如此说，心中最后一点忧虑也彻底消散，他怕的就是郭嘉以为这是秦王的命令，但是郭嘉的话明确告诉了司马喜，这个人情，他记在了司马家。
“校尉说得哪里话，您与国尉为国操劳，喜不过动动身子而已，您安排下的马车在那边，我特意换上了司马家的良驹，您二位上车后，今晚之前必能到达王宫。”
郭嘉没有再过多客气，司马家对于自己的扶持郭嘉心里清楚，所以也不急于在这里表什么态，还是王宫里那位更为要紧一些。
倒是卫缭，在走向马车时可以停在了司马喜面前，看着司马喜这张严肃的脸，缓缓点头，“司马将军，我的部下就留在你这里修养一段时间，这些袍泽的遗骸，还请你帮忙安葬了。”
司马喜一改对郭嘉的温和表情，满脸严肃地应下：“喜必不负国尉所托。”
就这样，师然和酿酒师各驾车一辆，随着郭嘉与卫缭二人想着咸阳赶路。
在太阳即将落山，咸阳城门正在缓缓关闭的时候，卫缭站在车轼上冲着城门喊道：“卫缭在此，且慢关门！”
城头的蒙武见四辆马车飞驰而来，本打算让人拦截，但是听到卫缭的声音后顿时一惊，再细看一眼，后边的车上竟然坐着郭嘉，蒙武心知这必然是有大事发生，也不顾自己的立场本该与二人对峙，喝令道：“速速清理街道，打开城门！”
卫缭一行人顺利地越过城门，驶入街道，有蒙武的帮助，街道上早已空无一人，车辆以最快的速度驶向了王宫。
见几辆马车在王宫前停下，直属于卫缭的卫士们打开宫门出来迎接，蒙武吩咐众人关闭城门，轻轻呢喃道：“大王有救了。”
子楚的寝宫被身穿黑色精铁甲胄的卫士包围着郭嘉从这些卫士中间穿行而过，全身的肌肉不受控制地紧绷着，“看装备，这就是师兄的鬼衣军？真不明白他们从不离开王宫身上哪里来得这么重的戾气。”
卫缭轻轻推了一下停下脚步的郭嘉，道：“你想参观鬼衣训练，待大王转醒后我可以让你去看看，现在你的任务是随我去救大王。”
郭嘉慢条斯理地走着，“你现在知道着急了？早干嘛去了？放心吧，在你走后，我带着国书来王宫用印时见过白山子前辈了，已经把救治大王所需的一应事物准备全了，就等你回来了。”
卫缭打开寝宫的大门，才明白什么叫做准备全了，偌大的寝宫里，白山子、田简子、邓节子、邓不疑、姜良等人聚在一起，子楚被放在寝宫正中空地上的一张床上，这张床乃是郭嘉的工坊新出产之物，让子楚与地面隔开，不受凉气侵袭。
床上铺着素白的单被，子楚的上衣被解开，露出干瘦的身子，为了防止子楚着凉，不远处还点着几个火堆供暖，火堆旁放着一堆不知名的器具。
郭嘉从师然处接过人参，嗅了嗅，感受着其中的草木清香，却只闻到了一股土壤的腐朽之气。
白山子见状，小心地将人参拿到手里，掰下一根触须在口中咀嚼，不多时缓缓点头，“确实是补气之神物，只需要找人试药之后，便可以开始医治了。”
“不必了。”卫缭制止了想要找人来试药的白山子，说道：“我的一个袍泽，中了陷阱，失血半瓮，气虚体弱而不能行动，生服人参草后，在马车颠簸的旅途中，十日后便可骑马而战，死前杀赵国骑士三人，死而不坠马！”
郭嘉看到卫缭的眼里分明有一颗泪珠在流转，但是他的语气却是那么冷漠，“师父出西域，我前往郿县之后，师兄只有这些鬼狱之人可以亲近，而在与我有分歧之后，这些人更像是他的亲人，一战而死如此多亲人，坚强如师兄也会难过吧。”
“既然有人试过药了，那就证明我的方法可行，国尉且听我的办法再做决定。
大王的毒性被我多日调养后全数逼到了血液里，现在要做的就是将大王的毒血依次放出，再以这神药补充大王的气血。如是多次后，毒性减弱到一定程度，再以温补之药进补，毒性可解。”
卫缭立马表示反对，“不可，我那袍泽亲口说了，这神药吃下去后体力确实充盈，但是失去的血液并不会瞬间补充回来，大王本就体弱，放出毒血后，一时难以补充，有性命之忧。”
白山子等人却齐齐看向郭嘉，“嘉，这个方法是你去接应卫缭之前就定下的，你说你有解决之法，现在说说吧。”
卫缭也惊讶地看向郭嘉：“你有办法迅速补充血液？”
郭嘉从姜良手里接过一个小盒子，打开后，满意地点点头，将盒子里的东西递到卫缭眼前。
只见盒子里放着几根精铁所铸的细针，卫缭的眼里，很清楚地看到，这些本就细小的针中间居然是中空的！在针旁放着的，是某种动物的经脉，不过神奇的是，这筋脉上没有一个分支。
“人之血液自经脉流通，大王的血放出后，以另一人的血液输入，即可补充。”
卫缭眯着眼睛看向郭嘉，“现在嬴政不在此处，有王室血脉的只有成蟜，你这是要让我用成蟜的命来换大王的命！嘉，你何时变得如此狠毒，为了给政铺平道路，你居然如此算计一个幼子！”
“国尉，您别说了，成蟜愿意救父王！”一个稚嫩的少年，从王榻之下的暗道走出，正是王子成蟜：“听说您回来了，我就从暗道过来看看，您放心，只要能救回父王，成蟜死而无怨！公子，请动手吧！”
看着成蟜一脸坚毅的模样，还有卫缭那恨不得吃了自己的表情，郭嘉有些无奈，此时，一个慵懒的声音传来，“是谁说非要王室血脉才能救人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