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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兄弟之心
或许，上天真的在保佑着这个努力奋斗了数百年的国家，世界上第一场换血手术竟然有惊无险地完成了，躺在特制病床上的秦王子楚，脸色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红润。
“隔日再次放血、输血，大概四次左右，大王的身体就能痊愈了。”白山子按着子楚的手腕，闭目感受了一阵后对一旁的卫缭说道。
卫缭、成蟜还有留在殿内的侍卫们纷纷对白山子施礼，这个消息对于他们来说，无异于天籁。
“不必谢我，老夫虽自觉医术不俗，但是这次若是没有公子嘉的这些巧妙方法，大王能否得救还两说，要谢，你们还是谢他吧。”
还没等郭嘉推辞呢，躺在那里的子楚挣扎着睁开了眼睛，卫缭见状赶忙凑了上去，“臣缭拜见大王！”
子楚看着周围陌生的人还有奇怪的仪器，眼里满是疑惑之色，卫缭躬身在子楚耳边为他讲述这里的一切，许是中毒太深，刚刚睁开眼的子楚在听完卫缭的汇报后，只眨了眨眼作为回应。
子楚不开口，在场的人也都不敢再出声，倒不是畏惧他的权势，而是担心影响他恢复，深深吸了几口气后，秦王用微弱的声音对着卫缭吩咐了几句，卫缭频频点头，随后向众人转达秦王的话语。
“白山子救驾有功，特封为秦国太医令，赏金百镒，赐良田百亩，商离进献换血之法有功，赏爵五大夫，赐田二十亩，墨家宗师打造器具有功，赠墨家黄金百镒，铁矿一座。”
众人齐齐望着卫缭，等着他宣布那个最重要的封赏，可是卫缭却摇了摇头，示意秦王的旨意到此结束，关于真正最大的功臣郭嘉，没有任何赏赐。
商离见状冷哼一声，也顾不上什么失礼，径直离开了秦王大殿，在门口被卫士拦住，直接一拳打在卫士脖子上，那卫士没有任何反抗就摔到在地了。
其余卫士见状纷纷包围上来，郭嘉赶忙跑来拦着即将打起来的双方，“没听到这是大王的救命恩人吗，你们在寝宫门口就要动手，是不是太不把大王放在眼里了？”
“公子见谅，只是大王还未发话，新晋的五大夫就此离去是不是有些不合时宜？”
还没等郭嘉说话呢，商离已经开始破口大骂了：“我呸！狗屁的五大夫，老子不稀罕！你算什么东西敢拦着老子，是你那不知廉耻的主子给你的胆子吗？啊？
主子在那里贪墨自己师弟的功劳，奴才在这里谁也不放在眼里，你们这个什么鬼衣军牛啊！穿着郭嘉做的铠甲，用着郭嘉送的武器，结果防着郭嘉不说，还在秦王面前隐瞒他的功劳，你们的良心何安！”
郭嘉赶忙捂住了商离的嘴，在他耳边轻声道：“小点声，那还有一个病人呢，万一被你吵得休息不好，你和你师父的名声可就全毁了。”
转而又对门口的卫士笑道：“这些诸子百家之人都是这般性子，别介意，我这就带他走。”
那卫士被商离一呵斥，也觉得郭嘉有些委屈，此时见郭嘉还是如此和颜悦色，心下更是愧疚，不知不觉便把们让了出来，郭嘉赶忙带着商离跑了出去。
待到了宫门口的台阶上，商离没好气地坐在台阶上生闷气，郭嘉也不嫌脏，就坐在了商离身边。
“我当初就说该找王大将军说说情，别离开咸阳的，你看，现在不只是吕不韦，连你那个师兄都在排斥你了。”
郭嘉左右看看，见没什么人在附近，按着商离的头凑近自己，悄悄说道：“你是不是傻，你真觉得师兄有必要隐瞒我的功劳？”
商离此时是一点都不掩饰对于卫缭的不满：“废话，当年在赵国时，你就和赵政玩的来，也几次三番告诉过卫缭想要扶植赵政的想法，可是现在呢，他在宫内呆的久了，有自己的谋划了，他不想让赵政当秦王了，因为赵政更亲近你，要是赵政当了秦王，你就取代了他的位置了。
但是他要是让成蟜当了大王，他就还是大权在握的国尉，为了权势，他连兄弟之情都不顾了，这样的人你还替他说什么好话。”
郭嘉恨不得把商离的嘴堵上，“大哥唉，别这么大声，在王宫里讨论这个话题，咱是嫌命长吗？算了算了，我还是告诉你吧，其实，子楚不封赏我，才是真正的好消息。”
商离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我最多也就是骂你师兄，对那位的称呼还是秦王、大王，你都直接叫人家名字了，也不知道是谁嫌命长。”
“去去去，好好听着，你是医士，应当知道，秦王的元气早就被毒药损害亏空了，这次换血和服用人参草，看似补充了元气，将他从死亡线上拉了回来，但是他也活不了更长时间了。”
商离点点头，郭嘉的话没错，人参毕竟不是仙药，能保得子楚一时，保不了一世，子楚的寿命也就在这几年了。
“你身为医士知道的事情，这个病人会不知道吗？我师兄会不知道吗？这次为什么师兄付出那么大的代价也要让子楚清醒？还不是因为现在国都内，支持成蟜的人占据着上风，子楚真的去了，政哥就彻底没机会了，只有子楚清醒着，才能给嬴政更多的时间，你懂吗？”
“可是，那为什么他要故意落下你的功劳？”
“这就是我说的，刻意不为我叙功才是最好的结果，因为子楚已经默认了，将来的大秦要交给嬴政了。在他昏睡前就有封嬴政为太子的命令下达，这次醒来更是故意疏远我，为的就是让我知道，这个大王是多么不喜欢我。
在这样的情况下，嬴政继位，重用于我，我只会感激涕零，而不敢生出背叛之心，懂了吗，这叫做帝王心术。”
商离看着郭嘉严肃的样子忽然笑了出来：“我看你这样子，分明是不会感激涕零的，什么狗屁帝王心术。”
郭嘉也无奈地摇了摇头，后世的李世民贬斥李绩（徐茂公），然后让李治继位后重用李绩，用的不也就是帝王心术吗？只是此时的子楚病痛缠身，所以这招用起来显得游戏操切和简陋，换做旁人可能真的会被唬住，可是郭嘉是个没心没肺的，只知道子楚这就算是确认了嬴政的太子地位，其他的，并不在意。
“好了，话就说到这里，而且师兄也是不得不和我生分一些，否则，鬼谷门徒师兄弟同时在朝身居高位，你觉得国君还睡得安稳吗？你看我师兄，鬼狱的袍泽死了，都伤心那么久，我这个师弟他怎么会不在乎呢，只是形式所迫罢了。”
商离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耳朵一动，扭头看了一眼后，便不理郭嘉，径直离去了，待商离走远，又一个人在刚刚商离的位置坐下，“大王果然还是急切了些，被你看出来了，想来这般打压再让嬴政复起用你是不会让你感恩了。”来人正是卫缭。
“这办法肯定不是你教的，否则我应该看不出来才对。”
卫缭望着远处商离的背影，无喜无悲，“在赵国时，他就在吕不韦的府上，被吕不韦把持，这等阴诡伎俩见识多了，自然也就会了，可惜终究是失之大气，让人一眼看穿。”
“无妨，此时他连床榻都下不了，这样已经很好了。”
卫缭没有接话，而是问道：“说说吧，你想要干什么？”
“师兄为何如此发问？”
卫缭看着郭嘉的眼睛，严肃地说道：“自我将大王中毒的消息告诉你，你先是出兵抓奴隶，再就是冬日里动工修建工坊，才开春就让熊巨将新军粮、新家具传遍大秦。
椅子、桌子、床榻，这些从来不曾出现过的东西，一点点出现在寻常百姓家里，整个大秦都为之一变。
新弩箭，新马具，一样样装备送到我这里，今日还有这些新医疗器具，无不证明着一个问题，你心慌了。
告诉我，你在心慌什么，或者说，你想做什么？”
说着，卫缭递给了郭嘉一个银壶，里面装着酿酒师从燕国带回来的美酒，郭嘉喝了一口，满意地点点头，倒是让卫缭震惊不已，“这酒如此之烈，你居然没有感觉？”
“这酒很烈吗？一般吧，比我想要的程度还差很远。
师兄，你知道吗，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大王快不行了，本来嬴政应该顺理成章的成为下一位大王，因为吕不韦和赵姬都会支持他，可是，现在的情况是，除了我，没人支持他了！”
这就是郭嘉心底最深的恐惧，原本的历史上，吕不韦因为赵姬的关系，对嬴政有着几乎绝对的掌控，所以嬴政继位是必然的，现在，因为郭嘉的出现，吕不韦和嬴政之间有了隔阂，他想转而扶持成蟜，没有比这更恐怖的事情了，因为一旦这件事发生，郭嘉所知的历史就被全部改变了！
所以郭嘉拼了命想要救回子楚，想要为嬴政再争取一下，或者说为那个他熟悉的历史再争取一下，一旦历史发生改变，郭嘉真不知道大秦还会不会像记忆中那样一统天下。
“所以，你将郿县外部的力量暴露在我眼前，其实是想要在有朝一日你败给吕不韦后，让我继承这一切？”
郭嘉有气无力地点点头，事实上，酿酒师和大白菜完全有能力在不暴露的情况下将人参草交给卫缭，可是郭嘉却授意他们在卫缭面前出现，还当着卫缭的面与郿县联系，为的就是让卫缭学会另一种暗探藏身之术，让卫缭在郭嘉失败后，继续为大秦做事。
“哈哈哈！我还当你什么都不怕呢，原来，你也会因为没有底气而害怕。”卫缭轻轻在郭嘉后脑拍了拍，自来到秦国后，二人已经很久没哟这般亲昵举动了。
“你是怕嬴政斗争失败，你和嬴政都被吕不韦灭口，所以把一口气把你能想到的东西全部去试着实现，然后希望在你遇难后我替你实现你的梦想，对吗？”
郭嘉开始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带着哭腔喊道：“对！就是这样！事情到今天这一步，完全不合理！
先昭襄王比我预计的晚死了好久，子楚活得时间比我预计地的长了好久，吕不韦突然放弃嬴政，蔺相如在我那里安排了密探，这一切都不对，都不对！
吕不韦应该扶植嬴政的，然后他会被嬴政打败，十五岁的嬴政就能亲政了才对！为什么一切都不一样了，我什么什么都不同了！要是秦国最终无法一统，我就是整个中华的罪人啊！”
“住口！”
身后，田简子严厉的声音传来，自收徒后，这位慈祥的老人从未对郭嘉说过如此重的话。
“我不知道你是占卜还是预言到你所说的一切，但是我问你，你真的觉得现在的一切比你想象中的那个世界差吗？
别的不说，你除去羌族和义渠，郿县今后再无外忧，郿县的百姓在家里为你立下神位，郿县从今以后都不会饿死人难道不好吗！
就因为一切没有朝着你预想中发展，你就开始害怕，开始退缩，甚至想要把身上的担子交给别人，郭嘉！为师就是这么教你的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