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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将往西域
郭嘉这是第一次在人前亲口承认自己能够看到未来的事情，不知为何，卫缭和田简子等人没有任何怀疑，反而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直以来，众人都想知道郭嘉那些奇奇怪怪的点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郭嘉那些关于大秦和这个天下的预言到底是从何而来，现在众人明白了，这个年轻人真的有着预言未来的能力。
此刻，这世上的一切与他的预言有着太多的不同，这个骄傲的少年也终于感到了害怕，看着郭嘉脸上崩溃的表情，众人心疼之余，还有一丝释然，这个孩子终于不再是全知全能，他所预计的一切，也不一定都会实现。
田简子将墨家钜子剑横在手中，看着郭嘉的眼睛，“为师一直想告诉你，看得足够远，是一种天赋，同时也是一种束缚。
你的天赋曾给了你无穷的自信，可是一旦发生现在的情况，现实与你的预测不同，你就开始怀疑自己，这就是你的天赋带来的最大弊端。
你以为，你能够享有如今偌大的名声是因为什么？因为你的远见吗？不，是你安心做的那些事，不论是农具，还是纸张，再或者是武器，你都切切实实为这个国家做了事情，所以这个国家的人才会如此感激你。
当年的墨家，没有你这般天赋，看不清什么未来天下大势，可是他们凭借着一颗本心，守护弱小，帮助黔首，也一样赢得了一个天下显学的尊位。
你身为墨家弟子，怎可因事不顺，便如此堕怠，若墨家人人都如你这般，天下百姓该由谁去守护！”
说完，以钜子剑在郭嘉的肩膀上狠狠砸了两下，这是郭嘉拜师以来，受到的最严重的惩处了。
“弟子知错了！”
“口说无凭，你怎么证明你知道错了？”
郭嘉伸手握住搭在肩膀上的钜子剑，眼神坚毅道：“弟子已经做得足够多了，也足够好了，剩下的一切，事在人为，既然有人阻止弟子实现理想，那弟子就要更加充实自己，让那些人的阴谋破碎。
如今大王的毒已经解了，吕不韦被师兄敲打后也老实了不少，赵国和燕国各自陷入内部斗争，其他几国也不外如是，中原局势暂时安稳，弟子决意前往西域，接回师叔一行，先将西域的作物带回，让大秦的饭食更加丰盛！”
田简子似乎还有些不满，“仅此而已吗？”
“弟子还要尽快建立与西域之间的商道，让中原之人可以开眼看世界，让他们知道广袤山河之外还有别处天地。且西域之地的霸主冒顿已经知道中原的存在，我们却对他知之甚少。
而且，吕不韦与匈奴、东胡的合作，让这些草原民族看到了大秦的物产之盛，一旦他们之间的战争结束，必然会对大秦有所图谋，弟子此去，也是为了知己知彼，将来面对这些人时不至于一无所知。”
田简子缓缓收回钜子剑，满意地点点头，“有此志向，才是我墨家未来的钜子之才！”
邓不疑也难得不与田简子故意作对，附和道：“正是此理，你在他人还执着于中原七国之时，就已经布局于西域之地，这样的气魄和见识，怎么可以应为一时计策失误就如此颓唐？这次，师伯陪你走这遭西域之地，保你平安带回田鞅等人。”
白山子也在一旁点点头，“你们且回郿县准备一番，待此处大王之事了结，老夫为尔等带路。”
剩下的邓节子和姜良等人没有说话，可是都露出了和煦的微笑，显然也是打算一起随行了。
卫缭来到郭嘉身侧，郑重说道：“为兄会替你看管好郿县一切事宜，绝对不会出乱子，吕不韦想要排挤你我兄弟，就看他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说完，卫缭昂首挺胸返回了秦王寝殿，脸上带着满意之色，一直以来，让他有意防备着郭嘉的原因，就是担心郭嘉真的无所不知，这样的人是无法控制自己的野心的，迟早会危害大秦，既然知道郭嘉没有那么神奇，那么，他就还是自己的好师弟。
只是卫缭不知道的是，在众人看不到的方向，郭嘉原本沉痛悲戚的神色，在某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嘴角那抹意味深长的笑。
“师兄，你果然一直在防备我，以至于你只注意到我失算了，只听到了现在的一切与我所熟知的一切并不相同，却没有仔细去想想，这一切却是变得对我更加有利了。
不论是昭襄王多活了一年，还是子楚成功续命，都给我还有嬴政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原本的嬴政在上位之初会被吕不韦把持朝政，但是如今面对吕不韦这样强大对手的却是你和子楚。
等嬴政继位之后，我们羽翼丰满，就可以跳过历史上嬴政那段隐忍的岁月，直接对吕不韦发难，而朝局，将会牢牢掌握在这位千古一帝手中。
师兄啊，你太自负了，你认为只要我不是真的神鬼之流，只要我不是真的算无遗策，那你就能对付了我，好啊，如今我明确让你知道了我不过是一个知晓些预言的普通人，我也会绝望，我也会害怕，想来，今后的你，也不会这么防备我，不会再反感嬴政继位了。”
郭嘉这一闪而过的冷漠表情，在场的大人物们都没能观察到，只有远处在生闷气的商离隐约看到了，但是商离非但没有一丝惊讶，反而大有深意地点了点头。
“这里交给白山子前辈了，我们先回转郿县，在出发前，还要将郿县的事情安排妥当才行。”郭嘉对着白山子拜别后，招呼上远道归来的酿酒师二人和墨家众人就此离开了咸阳宫，赶回郿县。
路上，酿酒师驾车时犹犹豫豫地几次回头想要说些什么，但是却都没能说出口，郭嘉躺在马车中央，瞥了一眼后笑道：“怎么了，咱们自己人有话还得我请你才肯开口？”
酿酒师连忙摇头解释：“不是的，只是，只是属下也想和公子一起去西域。”
“哦？为什么，在燕国待着不开心了吗？”
酿酒师眼神一暗，“不是不开心，而是没能完成公子的嘱托，心中愧疚不已，巨贵人说燕国有好酒，在别处能卖上好价钱，您这才让我去燕国学习酿酒，还赐下酿酒师这个代号，可是我酿出来的酒，根本就不是燕国那种烈酒，白白浪费了公子的一番心思。”
郭嘉这才想起来，刚刚卫缭给自己喝的酒有些奇怪，赶忙拿出刚刚的酒壶，问道：“这里的酒，是你酿的？”
酿酒师回头看了一眼，正是不久前送给卫缭御寒的，“正是，此酒太烈，饮下后浑身发热，之前赶路时因为怕暴露行踪，所以大家都靠喝这酒来取暖。只是这酒比燕国的烈酒还要烈，寻常人根本喝不下多少就要醉酒……”
郭嘉闻言哈哈大笑，“这才是真正的好酒啊！我让你去学酿酒，就是因为天下之酒都太过寡淡，没有滋味，要的就是最烈的酒！你的酒比燕国的酒要烈，那只能说你的酒更好！
我让你学习他们的方法，并不是要让你酿造和他们一样的酒，而是像这种酒一样，超越他们！太棒了，如此一来，你更不能去西域了，你得先教会郿县的酒坊这种酒的酿造方法，这酒啊，将来有大用。”
隔壁车驾上的邓不疑听到这话，眉毛一挑，向郭嘉要来手里的酒壶，喝了一口呛得嗓子疼，有些不解地问道：“这般难以下口的酒水，能有什么用？”
郭嘉看着被邓不疑吐出的酒水直呼可惜：“有什么用？有大用！这酒，让它稍微淡些便是美酒，有了它，我的酒肆更加名副其实。
至于另外的用途，嘿嘿，师伯您应该知道，很多伤势在治疗时，带来的痛苦比受伤那一刻还要大，比如拔除入肉的箭矢等，很多人无法忍受剧痛而活活被疼死。
但是您刚刚也听到了，这酒入口稍微多些就会昏醉，到时再动手，怕是再无知觉了。
而且您看这里。”
郭嘉说着，脱下外袍，将酒水倒在外袍上，取出引火镰，轻轻擦碰，火星落到衣物上，转眼就燃起火苗，让邓不疑惊奇的是，这火苗居然是淡蓝色的。
郭嘉将烧着的衣物扔下马车，对邓不疑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您看，有了这玩意，点火都快了不少。而且，用这烈酒冲洗伤口，能够防止疫病发热，让伤员更好地恢复，总之啊，这可是个宝贝。”
邓不疑无奈一笑，这才刚刚在王宫演了一出心灰意冷之态，马上又变得如此志得意满，果然是少年心性。
驾车的酿酒师听到郭嘉的话后，原本低沉的神色也终于变得开朗起来，郭嘉见状调笑道：“来，告诉我，还要不要随我去西域了？”
“额，属下就不去了吧，大白菜还得回燕国尝试公子所说的蔬菜培育之法，只他孤身一人怕是有所不便，属下还是去帮帮他吧。”
一旁的师然发出了不屑的冷哼，惹得郭嘉一阵大笑。
远远地看到郿县平原后，郭嘉从座位站起，“终于，可以亲自去看看西域，去看看那里的一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