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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临别之际
郿县的年轻人最近几日有些兴奋，不是因为夏日炎炎无法入眠，而是因为许久不曾扩充的默军，又开始摆下阵势，招收新兵了。
去年加入的新兵们，虽然没有得到默军那样精良的铠甲，但是整个春耕时节他们都在自己的家乡，虽说每日有军屯开垦的任务在，但是闲暇时节还是能顺便帮着自己家里打理一下农田的。
看到别家当兵的孩子在自家地里忙碌，还有功劳可以挣，那些家里孩子没当上兵的人家纷纷对自己里的青壮抱怨不已。现在好了，王子要扩充卫队，招收三千人马，郿县的每一户人家都欢呼雀跃，期待着自家青壮能被王子看上。
不过这些郿县的乡亲很快就发现，原来，这位王子虽然是借着默军的场地在收卫队，但是规矩却和默军不同，三千人的名额，留给郿县的只有五百，这让很多人心生不满，想要找这位王子理论一番。
嬴政没有出面回应这些人的责问，替他回答的是一个穿着银色铠甲的男子，和他麾下同样穿着亮白色铠甲的士卒。
这个名叫冯去疾的青年，带着五百麾下战士，对阵郿县的精锐后生，场面几乎是一面倒的碾压，这下子郿县的人都闭上了嘴，自己技不如人，是没有资格叫嚣的。
在公子府听到郿县大败的消息后，郭嘉与嬴政二人相视而笑，一旁的李斯也是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这次扩充卫队，正是三人之间相互妥协的结果。
嬴政执意要支持郭嘉前往西域，但是随着酒楼开业和各处工坊、磨坊的运转，任谁都能看出此时郿县的重要性，一下子两个名义上的最高长官都要离去，无人坐镇，谁知道这块肥肉会不会被别人吞掉。
此时又传来王宫的旨意，立嬴政为太子，改郿、雍之地为太子观政之所，这道旨意里很明显能看出卫缭对秦王施加了某些影响，竟然准许已经确立的太子不用回到国都，在外观政。
由于嬴政得到了太子的名分，众人也少了一份后顾之忧，李斯便建议，郭嘉带走多少兵马，便再以嬴政的名义补充多少兵马，以此巩固二人在郿县、雍城的地位。
看得出来，李斯还是想要趁机分权，在郿县这块土地上立下不属于郭嘉的钉子，但是郭嘉却丝毫不介意，墨家付出的心血，不是李斯的权谋之术能够抵消的。
最终，李斯答应了嬴政出西域的请求，不过名义上，嬴政是移驾到了雍城边地，在一处小城观政施为。
“郭嘉，你蛊惑太子殿下身陷险境，在任何地方都是奸佞之流，所以你最好能在事情变得不可挽回之前带着王子回来，否则我未必能再次拦下魏悝。”
回想起当日李斯的警告，郭嘉看着这个家伙的眼神有些奇怪，在与嬴政交流中，郭嘉知道，这个让人讨厌的老狐狸，其实是一个非常守规矩的人，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每次郭嘉看到的李斯都在破坏规矩，至少这次，他给郭嘉二人大开方便之门，论罪也是要被问斩的。
“老狐狸太精明了，为了防止新增的士卒都心向于我，居然直接把留给郿县的名额降低到五百个，剩下的人让雍地司马喜送来五百，再和自家交好的冯氏要来五百，最后从王宫禁卫调来一千人。
这样，新来的三千人虽然难以党聚，不过也避免了被我掌控的风险，而且他也变现的完全是出于公心，白白赚了一波声望，老狐狸就是老狐狸，要不是冯劫告诉我，他这个族兄冯去疾和你李斯有私交，我就真的以为你大公无私了。”
李斯似乎猜到郭嘉心里在想什么，冲着郭嘉露出一个得意的微笑，郭嘉很想回应一个白眼，但是出于礼节，也只能冲着李斯尴尬一笑。
此时的院子里，冯去疾、司马桓还有西然三人并排站立，这三人分别是太子卫队的三名首领，此时正在准备迎接太子殿下的训话。
“……所以，你们的任务就是协助郿县的任嚣和雍城的司马喜将军，守护治安，本太子的安危自有默军负责。”在一阵废话后，嬴政终于说出了关键的问题，这些卫队的任务，并不是贴身跟随自己。
“回殿下，如此于礼不符，我等为太子卫率，自当紧随太子身侧，地方军政事务不宜参与过多。”冯去疾将银色头盔抱在腋下，看着嬴政回复到。
说起这冯去疾，原本乃是赵国之人，和冯劫是族兄弟，二人不只是 长得有些相似，这傲气的毛病也是一模一样，明知道大秦尚黑，非要将自己的部队全部穿上白色装备，偏偏还实力不俗，屡立战功，让人无法责怪。
这会儿，军职更高的司马桓没有说话，本地人的代表西然没有说话，偏偏他就是要开口反驳，不过郭嘉等人听得出来，这人是真的觉得此举不合礼法，而不是故意与嬴政为难。
“难怪和李斯有私交，虽说是一文一武，但是都是守规矩重规矩的人，加上其人才华不凡，难怪日后和李斯成为大秦的左右丞相。”看着这张坚毅的面容，郭嘉都忍不住摆正了站姿，不敢做出懒散的模样。
“冯卿说得不错，不过我记得军中有一句话叫做——令出如山，你为太子卫率，就是我的兵，我的军令合理与否且两说，你这是打算抗命吗？”嬴政原本背在身后的双手忽然分开，右手前伸，戟指冯去疾喝问道。
本以为这冯去疾会顶嘴，没想到这位浓眉大眼的将军直接认错：“末将知罪！”
“那你可愿领命而下！”
冯去疾将盔甲带回头顶，摆弄好战甲，对着嬴政郑重施礼，“末将领命！”
嬴政斜着身子看向司马桓与西然，半眯着眼睛问道：“你二人呢？”
“司马桓领命！”
西然略一犹豫，说道：“我本儒家子弟，幸得乡里厚望而领这五百乡兵，深感力不从心，且在下确无领兵之能，还请太子殿下准许我这五百人马尽数归于任嚣军侯麾下。”
李斯见状眉头一皱，“放肆，军权岂是你能私相授受的？”
嬴政抬手制止了李斯的喝问，对着西然轻轻点头：“这些新募的兵勇里，本就以郿县之人最为特殊，就请任嚣军侯帮我训练一番吧，司马桓、冯去疾，尔等记着，任嚣乃是百战之将，遇事须得多听从他的军令。”
“末将明白。”
看着李斯吃瘪的样子，郭嘉忍不住想笑，可是不知为何，在眼角余光瞥见嬴政的那一刹，所有笑意都收敛了，这个和自己一样大的少年，就站在那里，侧着身子，那有些消瘦的身躯看起来却是如此伟岸，一举一动间，帝王风范尽显。
“这也许就是冯去疾不敢争辩的原因吧，千古一帝的气势，在这一刻起，已经开始展现了。”
郿县的事情安排好后，郭嘉就躲了起来，同时还带着要出发的所有人手，整个郿县开始在没有郭嘉和他心腹之人的指挥下开始运作，躲在平原上的郭嘉看着到了夜间还灯火通明的郿县，满意地点点头。
“公子，巨一边准备咱们要带走的货物，一边操持酒楼，还要时不时去各处工坊查看，但是各处都进行的井井有条，以前在下怎么就没发现，我这个弟弟如此不凡呢？”在听取完章邯属下对近日郿县内一应事宜的报告后，熊启忍不住感慨道。
郭嘉起身扭了扭腰，笑道：“以前高高在上的昌平君怎么可能去关注一个不成器的商贾？即使他是你的弟弟，你也不会对这商贾之人过分关心的。
但是现在你知道了，你身上的丝绸是商贾从蜀地贩出的，战士穿着的铠甲所用的精铁是从楚国贩出的，就连你喝的酒，也是商贾从燕国带回的，知道了商贾对于国家民生的重要性后，你自然就会发现，你的弟弟是多么能干了。”
熊启羞愧地低下头，其实他早就知道，家里的用度一直是弟弟在资助，只是在弟弟拜入郭嘉门下之前，一直不知道，商人竟然如此重要。“本想着日后保举他为官，看他对商事乐在其中，我这个哥哥恐怕又是自作多情了。”
郭嘉看着蹲在地上的昌平君，幽幽道：“谁告诉你非要你保举他才能做官？他的才干已经在未来的大王面前展示了，你觉得，政哥会放着这么个人才不去任用吗？”
“怎么可能，商人毕竟是……”
“毕竟是贱役？你要如何才能意识到，这里是大秦，是一个黔首都能依靠战功封侯的国家，不是你们楚国，只有贵族才可以论政。
这次你随我走一趟西域就会发现，那些地方，商人也可以做官，甚至是做国王，以一个人的出身来决定他未来的时代，很快就要终结了。”
看着郭嘉那闪着光芒的眼睛，熊启觉得自己好像知道为何大秦在日益变强，而六国却在一点点腐朽，也许郭嘉说得不错，等到嬴政继位，郭嘉掌权，以他们对待人才的方式，大秦只会涌现越来越多的人才，而大楚……
“报！咸阳宫急报，大王已经可以活动，明日起恢复朝会，白山子前辈已经离开王宫，明日将会到达郿县。”
“终于，该出发了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