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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青羊之主
青羊部落败了，从青羊王带着他们离开墨山城，作为匈奴大军的先锋那一刻起，这次的失败就无可避免了。
年老的战士们纷纷扔下了手里的刀，他们也累了，许多年前，随着青羊王灭绝了几乎整个扶余部落的他们，被青羊王庇护至今，也到了该偿还恩情的时候了。
原本这些人的年纪，是该作为瘟疫之源留在数十日前的墨山，与东胡人同归于尽的，但是念旧的青羊王舍不得让他们去送死，故而宁愿留下部分精装战士，也要带上自己的老伙计们。
那时，斑布说：“我从没见过哪个匈奴人敢于在自己短暂的一生中，两次使用瘟疫来对付敌人，我们却不得不这样做，看来，青羊部落遭受长生天唾弃的日子不远了，我的兄弟们，你们愿意和我一起，承受长生天的怒火吗？”
老人们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只有一声怒吼，但是眼里的坚定之子，不言而喻，如今，到了为青羊王斑布，为青羊部落殉葬的时候了。
可是，就在战场上的西域战士和东胡勇士准备斩杀这些人的时候，一声低沉的“住手”，制止了他们。
开口的是冒顿，这一刻，不论是西域人，东胡人还是那些一心求死的匈奴人，都将目光看向了冒顿。
“青羊王死前是按照规矩与人决斗的，不论他怎么想，长生天定下的规则不容改变。
你们离开吧，下次在战场上遇见你们，我不会再放过你们了。”
一个脸上被砍了一刀的老者冷笑一声，“我们还有再回到战场的机会吗？”
这样一支残兵败将的队伍，回到匈奴大营的最好下场，恐怕就是作为别人的奴隶，永远也无法成为在战场上厮杀的勇士了。
“不，我们走，希望王子你信守承诺。”
一直跟在青羊王身边的少年终于从昏迷中清醒了过来，一把握住青羊王留在自己面前的宝刀，制止了其余的士兵对冒顿继续发出挑衅。
冒顿有些意外地看了一眼这个少年，轻轻点头，“长生天作证，我冒顿，绝对不会违背自己的诺言。”
少年大有深意地看了一眼冒顿后，高举手中代表青羊王权威的宝刀，“青羊部落的勇士们，撤退，有时也是一种勇敢，随我退！”
受伤的战士相互扶持，健全的战士牵着战马，一边冷眼看着周围的西域人和东胡士卒，一边跟着队伍缓缓后撤。
当一行人消失在视野中后，西域人终于还是忍不住好奇，对着冒顿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王子，为什么要放走这些人？”
为什么放走这些战败的匈奴人，是因为长生天的规矩吗？当然不是。
其中原因，冒顿对这些愚昧的西域人一时半会解释不清，不过见众人皆看向自己，冒顿也知道，还是不能冷了众人之心。
“日逐王其人我再了解不过了，贪婪、阴狠且暴躁，如果是别人在领导匈奴大军，那么这些人回去后的下场，无非是因为战败，沦落为他人的奴隶。
但是日逐王不同，尤其是此时，失去了儿子的日逐王已经彻底疯狂了，各处传回的情报也证明了我没有说错，他在这一路上，处死的匈奴人比我们杀死的还要多。
无数小部落在他一句话里，直接消失不见，连赖以生存的草场都被侵占了。
我可以肯定，作为先锋的青羊王，一定接到了日逐王的死命令，那么，没有完成任务的他，会是一个什么下场？
青羊部落在遇到我们之前，就已经注定消亡了，那么，由日逐王动手和我们亲自动手，又有什么区别呢？”
冒顿扫视了一眼，除了沙尔汗之外，没有人真正露出明白的神色，不由得有些乏味。
在冒顿的打算里，日逐王是不会轻易放过战败的青羊部落的，可是这些战士的惨状会被匈奴人看在眼里，匈奴人从不苛责自己已经尽力的勇士，一旦日逐王下手，这些人难免会兔死狐悲，匈奴大军之间的联系，就会出现裂痕。
而日逐王下手越狠，这个裂痕就越大，加上东胡在匈奴心中传统的不可战胜的形象，这些人的战意会极大下降。
这就是冒顿让这些匈奴败兵离去的原因，借日逐王的手杀死这些人，比自己动手的好处多出了太多，而这些人的生命，只有在匈奴人的地盘逝去，才是最有利的。
冒顿无趣地摇了摇头，吩咐道：“斥候加大巡查范围，防止敌人突袭，今日的探子在战后全体赏赐牛羊百头，奖励你们的情报。”
冒顿转身回去前，看到了西域人眼里的羡慕与热切，也看到了东胡战士们的自豪，“日逐王，想要杀死我让你儿子取代我？可惜长生天都不帮你。你就继续让匈奴人心涣散吧，我的联军正在一点点团结起来，你的残暴，也是我团结整个西域的武器，若是有一天我加冕为西域之王，我会感谢你的付出的，哈哈哈！”
与此同时，正在撤离的青羊部落残部，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情况，原本向着墨山城方向前进的残兵败将们，忽然调转身形，向着另外的方向前进。
“停一停，我们走错方向了。”
“这不是去墨山的方向，大军不在那边。”
“再走下去，我们会脱离战场的。”
战士们虚弱的声音此起彼伏，握着青羊王宝刀的少年却没有停下的意思，终于，一个奴隶跑到了他的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喝问：“你要做什么！难道想要叛逃吗！”
这是青羊部落的奴隶，准确的说，是日逐王派遣来青羊部落的奴隶，身为奴隶，他没有作为死士第一时间在战阵最前边受死，而是躲在最安全的后方，直到战争结束都没有受到一点伤害。
“我不是叛逃，我只是要带着新的青羊部落，重新活一次。”
少年眼里的神光，奴隶只在一个人身上看到过，那就是他的主子日逐王，每当日逐王想要杀人前，眼里总会露出这样的神色。
奴隶有些害怕了，想要后退，却被两个青羊部落的战士拦住了后路。
少年将青羊王的宝刀放在奴隶的脖子上，“我问你，如果我们回去墨山，青羊部落会怎么样。”
奴隶眼皮一跳，他当然知道这些人会怎么样，沦为奴隶？那是妄想，日逐王不会让他们活下来的。
可是这话说出来，自己的小命就彻底完了，让奴隶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不过奴隶的表现，自己黑来众人答案，少年没有等奴隶回答，而是一刀划开了他的脖子。
“从我们战败那一刻起，我们的草原，我们的家人，我们的牛羊，都完了，现在回去，我们自己的生命也会完了！
战败于东胡，我们并不可耻，但是就此剥夺我们的一切，日逐王，凭什么！
我决意逃离匈奴草原，投降中原，日后，我会跟着中原人，踏平日逐部落！愿意跟我走的，就随我来，不愿意的，你们自己散去吧。”
投降自己原本的死敌，换做谁都有些难以接受，可是在这一刻，所有人都沉默地选择了默认，因为他们知道，自己的家已经没了，现在的自己，不过是草原上的游魂野鬼，只有投降中原人，才有可能报仇雪恨，至于投降东胡？王死在了东胡人手里，再走投无路的战士，也不会选择投降东胡。
“我等愿奉你为新王！随你报仇雪恨！”
少年看着齐刷刷跪在自己面前的战士们，没有推辞，他用宝刀在自己嘴巴上割开一刀口子，“我，今日起继承青羊王之名，名为青羊！这道伤疤，让我在饮水吃饭时都会感到疼痛，它会让我记得今日的仇恨！”
“拜见青羊王！”
“随我，去中原！”
冒顿也许不会想到，这个年少的孩子，居然能够看穿所有西域人都看不清的事情，打破自己的计划，而远在墨山的日逐王，更是不知道，有人对自己埋下了仇恨的种子。
此时的日逐王，接到了一个消息：“报！大王，我们的人发现，在乌孙国商人的城堡，出现了许多中原人，而其中一个少年身上，挂着莫度王子的骨牌！”
嘭！探子倒飞而出，日逐王暴虐的声音响彻寰宇，“出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