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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4.从盛世走到荒芜
乔因见楚杰一直盯视着某个方向出神，便顺着他的目光转头望去。虽然乔因知道墨尧要在这里见他的准岳父，但当她看到墨尧与容婉琳并肩而坐时，她的心震颤了一下，有股陌生且窒闷的郁气撞进她本是平静的心，她仓促收回视线。
谁说墨尧与容婉琳看起来不般配？他们好歹是同道中的同龄人，有着相似的乖戾与尚未完全褪去的婴儿肥。容婉琳为了跟随卓墨尧的形象蜕变，便以默默却张扬的方式跟着墨尧染了亚麻色头发、戴跟墨尧同款的图腾耳钉。容婉琳以疯狂的方式宣示自己对卓墨尧的绝对主权。
乔因被乔姿抢走韩靖哲后，终于能理解容婉琳的感受。
看着那个跟自己谈婚论嫁的男人突然选择了其他女人作为新任女友，换谁都会崩溃吧。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乔因本不爱墨尧，何苦还跟容婉琳“抢”卓墨尧。她暗下决心，在不影响暗杀任务的前提下，会尽量减少跟卓墨尧的暧昧接触。
“尹尚应该有告诉过你，不要跟墨尧走太近吧。”楚杰将乔因的表情看在眼里，他端起咖啡啜了一口，“且不说他女朋友是裘马社的大千金，就凭她手上沾的那些鲜血……况且，你就那么热衷于插足别人的感情吗？”
楚杰最后一句话令乔因又想起了乔姿上次耀武扬威时说的话——“希望你以后自重些，别再插足别人的幸福了。”
“谁热衷了！难道夺回本属于自己的东西也不应该吗？”乔因把脸横向一边，苍白的脸色也因为气恼而渐渐变成淡淡的粉红色，看在别人眼里，竟更添一抹惊为天人的艳色。
楚杰出神了几秒，才将视线从乔因艳如桃李的容颜上移开。他漫不经心地拿起咖啡勺搅了搅咖啡，浅浅一笑：“真拿你没办法，就算你是魔女，也让很多人恨不起。”
在等上菜的时候，莫龙秃鹰一样的眸光毫不客气地射向墨尧：“听别人说，你在家里养二奶？婉琳哪里比那些野鸡差？你这个见异思迁的毛病我很不欣赏啊。我们家婉琳才貌双全，又待你实在，比那种不三不四的女人不知高了多少个档次。在娶婉琳之前，你必须斩断与那个女人的关系，我才将婉琳交给你。”
婉琳佯装难为情地白了莫龙一眼，作出倩倩一笑，嗲声撒娇道：“爸~哪有您这样毫不谦虚地说自己女儿实话的。而且您也别随便把婉琳跟那些不入流的女人比嘛，婉琳听了可不高兴。”
墨尧不悦地斜了婉琳一眼，一股无名火燃烧于他的胸腔，他有掀桌走人的冲动。
听别人说？还有哪个“别人”，明明就是容婉琳在莫龙面前恶意地将乔因妖魔化了。
虽然墨尧恨透乔因了，但是……
卓墨尧把视线转向乔因的背影。有人说，真正的美女，美的不只是五官，甚至连脚趾头也是美的。乔因就是造物主精心雕琢过的红颜，她的一头及腰乌发极是耀眼夺目，顺滑黑亮得好像是有人在帮她的头发打着光。
比起乔因颠倒众生的容颜，卓墨尧更对她的乌发着迷。
每次墨尧与乔因躺在床上互相凝视时，墨尧总喜欢将她顺滑清香的长发反复穿插于指掌之间。平时的乔因只是随意扎了条松松的马尾，要不就是在练芭蕾时将长发绾起一个整洁的大圆发髻。没有很多人见过乔因长发及腰的样子。
今晚的乔因就那样让长发披着。光是乔因娴静秀气的背影，就已令人浮想联翩。
就是这样一个宛若仙子的女子，却在背地里对墨尧做着毒如蛇蝎的事情，这叫墨尧如何去接受？！
随着这些天的朝夕相处，墨尧越来越看不懂乔因了。
在学校，乔因是人气最高的老师，虽然她不爱凑热闹，生性稍显清冷。但是，她对每个学生都极有耐心和爱心，很多她不必负责的事情，她也二话不说地为学生们做了。
乔因是真心爱那些学生，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弟弟妹妹去关爱。
有些人遭受了命运的打击，便渐渐移了性情，转而去肆意伤害其他无辜；有些人命运多舛，则会试着将伤痕开出一枝沁人心脾的幽芳，芬芳他人，圆满自己。而乔因，便是后者。
最近的某天，有一个姿色中上的女生在校园附近被几个古惑仔纠缠不清，想逃也逃不开。很多路过的人都视若无睹地继续路过，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坐在墨尧摩托上的乔因撞见此幕，便急忙叫墨尧停车，要他去帮女生解围。
墨尧心里也想帮，但他故意试探乔因：“要我帮忙也可以，但你还没明确答应给乔姿做伴娘呢。”
乔因咬咬牙，表情里写满不情不愿，她是绝对不会答应给抢她未婚夫的乔姿做伴娘的。她转头看了看处境越来越危险的女生，横下心豁出去，往女生那边跑了过去。
古惑仔架起泣涕涟涟的女生就要往车子塞，乔因义愤不已，她猛踩着高跟鞋疾步追上去，以不容商量的语气叫住他们。
古惑仔们回头，才不经意地瞄了乔因一眼，竟全都酥倒了。
面对那几个满脸横肉的猛男，乔因内心底气全无，但依然强作出盛气凌人的样子，警告那几个古惑仔：“请不要对我的学生动手动脚！现在马上放了她，不然我就报警！”
“放了她也行，那哥哥们今晚就玩你了……”古惑仔的下流之言尚未吐完，就吃了墨尧飞来的一脚……
成功帮女生解围后，乔因又重新坐上墨尧的摩托。
墨尧忍不住问道：“如果我没去救你，你就不怕被他们绑去做老婆啊。”
“你会来救我的。”乔因轻笑，将头靠在墨尧的后背。对他的出手相救，她心存感激，也萌生好感。
墨尧不知道该把乔因归类为哪种女孩。她可以心狠如魔女，也可以慈悲若圣女。但是，有一种直觉墨尧是坚信的——乔因绝对没有莫龙和容婉琳描绘中的那样不堪。
容婉琳见墨尧走神了很久，便在他眼前挥了挥手，墨尧这才回过神。莫龙锐利阴鸷的目光又投向了墨尧，墨尧并没有惊惧莫龙那充满压迫性的气场，他思来想去，抬起头，对莫龙一字一字地说道：“我身边并无您所描述的那种女人，如果我连您描述的那种女人也看得上，那也太侮辱婉琳的‘档次’了。都是道听途说的东西，可信度不高的。”
容婉琳才不肯放过这个逼走乔因的机会，她抿了抿嘴，用咬牙切齿却甜腻如蜜的声音说道：“爸爸说的野鸡就是乔因，而且都是千真万确的事实。”
墨尧寒气逼人的目光再次斜睨向容婉琳。他看见满满的恶意在容婉琳的五官里扭曲成狰狞的甜美。
今晚这顿饭，注定是场鸿门宴。
◎◎◎
乔因当然没有听到墨尧他们之间的对话内容，她虽然也有偶尔扭过头悄悄瞄了一眼墨尧他们。从她的视角和理解方向来看，就是——似乎今晚的墨尧严肃过头了，不过整体气氛还算和谐，因为容婉琳笑的次数是多不胜数的，而卓墨尧似乎就太不会讨好准岳父了，好好的订婚主题晚餐，墨尧怎么一直在摆扑克脸。
终于，墨尧他们起身，一起走出餐厅。
楚杰见状，也开始收拾东西，准备走人。乔因客套地挽留道：“怎么他走，你也走啊。不留下来多喝杯咖啡吗。”
“我的任务完成了，干嘛不走？！为了奉陪你，我都喝了好几杯咖啡了。要是今晚我睡不着，难道你……”楚杰暧昧一笑，将薄唇凑到乔因的耳畔，将声音压低：“要陪我妖精打架吗？”
乔因瞠目结舌，这种话竟然从楚杰的嘴里说出，今晚的楚杰肯定是开外挂来着的！而且，什么叫做他的任务完成了？！
待乔因回过神、想去追问楚杰时，楚杰早已溜之大吉。
楚杰肯定是故意的，先说出惊呆她的话，然后趁势开溜！不带他那么吃霸王餐的啊？！乔因黯然内伤地掏出荷包，哀怨地走去结账台，打算把自己与楚杰的账单给结了。
墨尧送走莫龙和婉琳后，折回餐厅四处寻找乔因，终于找到在结账台排队结账的乔因，他悄无声息地走到乔因身旁，一把揽住乔因，附在她耳边微笑道：“傻瓜，走啦。这家是co组秘密投资经营的餐厅，co组的骨干成员及其他们的家属到这吃饭不用给钱。”
乔因听话地被墨尧揽着离开，走了几步，她故意叹息道：“可惜啊，我不是你的家属，不然就可以天天来吃豪华霸王餐了。”
墨尧心中一窒，他低头看着她，一脸认真：“你怎么就不是我的家属了？”
乔因慧黠一笑，幽幽自嘲道：“是啊，阿姨或者姑姑之类的长幼关系，也勉强算是家属吧。”
墨尧看得出今晚的乔因有些奇怪。他猜不透她，也不愿意暗自猜。他猛地刹住脚步，将乔因的肩膀扳过，强行要她与他面对面。乔因把头别向一边，蝶翅般的睫毛微微垂下，遮住秋水明眸。
卓墨尧凝视着乔因的脸庞，和声细语地询问道：“你今晚到底怎么了，说的话不像平时的你。能告诉我，你在想什么吗？”
乔因也不想将话憋着，她抬头凝视墨尧，坦诚说道：“以后，我们还是不要做对不起你未婚妻的事情了。我知道被横刀夺爱的感觉很难受，所以不想伤害另一个无辜的女人。”
卓墨尧倒吸一口凉气，盯视乔因的眼睛几秒后，松开一直钳制她肩膀的手，冷声哼道：“有必要吗？你如果道德感真那么高，我可能永远都不曾遇见你了。”
如果你不是处心积虑地故意接近我，我们有可能相遇吗？连蓄意谋杀这种事你都做得心安理得，怎么就不忍心做我的情人？！
乔因被说得一头雾水，她听不懂卓墨尧话里的深意，但她聪敏地感觉出了其中的锋芒。事实上，她本是淡冷静宁的女人，承受得起大风大浪，也难以再有热情率性。然而，每次卓墨尧出言挖苦她，她总会被激恼。“我说的话到底哪里不合礼数？为什么你经常前一秒还有说有笑，下一秒就莫名其妙地出言不逊啊。”说完，乔因转身要跑。
墨尧恶狠狠地将乔因拉住，一把将她扛起倒挂在肩上，不顾她的胡乱扑腾。
韩靖哲远远就看见卓墨尧粗暴扛着乔因疾步走来。然而，他只能忍住想去救她的冲动，佯装若无其事地继续坐在小车驾驶位上。
在被墨尧倒扛着的过程中，乔因停不住对墨尧的言语攻势，把他从天上的老鹰骂到地下的泥鳅，再把他的形象举止跟色魔古惑仔进行逻辑性地联系等同起来。
卓墨尧手上的青筋微微暴起，他将乔因一把塞进后座，然后自己也跟着坐进后座。“看来，止住你这张小嘴的办法，只剩下一个了。”
乔因毫无心理准备，就被墨尧充满侵略性的吻霸道进攻。她还想用指甲掐抓墨尧，结果两只手腕反被墨尧的一只手轻松钳住，被他强硬摁在她的头顶。如此屈辱的姿势，还是在韩靖哲面前上演……乔因的眼角无声划过黯然的泪。
韩靖哲迟疑了几秒，蹙眉别过头，将车镜调到看不到后面的方向。
墨尧强吻了乔因还不够，他用一只手粗暴地扯去乔因的衣扣，乔因滑如凝脂的玉肩无助地暴露出来。乔因失声尖叫，惊得胸口一起一伏。
墨尧疯了吗？！竟然要当着第三人的面要她？
情绪失控之下，乔因不由自主地哭着发出“靖哲哥救我”的连连疾呼。
听到乔因喊出其他男人的名字，墨尧的身体瞬间僵住，目光变暗。
最终，墨尧放开瑟瑟发抖的乔因，他从她梨花带雨的惊惧表情里，仿佛看到了渐渐沦为恶魔的自己，那个恶魔会强迫乔因做她不喜欢的事，会故意对乔因讲伤她尊严的讥诮话，会疯狂想要不择手段地将乔因禁锢在他的世界里。
墨尧缓缓帮乔因将上衣纽扣重新扣上，嘴角勾起一抹晦涩的苦笑：“你说得有道理，我现在已有未婚妻，是该对她负责。既然你不想要也不需要我负责，我是该换一种方式去重新对你。”
乔因默不做声。她的内心很矛盾，要是墨尧因此而对她感情淡了，她的暗杀行动就功亏一篑了。带着几分不甘心，乔因缓缓将头偎依在墨尧的肩上，木然凝望着韩靖哲冷静如常的背影，一动不动。
当三个人走到公寓门口时，发现了抱膝蹲坐在墨尧家门口的乔姿。估计乔姿是在门口等久了，脸色已经十分难看。
乔姿站起身，幽怨的眼神直接射向乔因：“乔因姐，为什么你们出去玩了也没打电话告知我？害得我像傻瓜一样地杵在这里很久。”
乔因被兴师问罪得有些莫名其妙，乔姿被锁在门外怎么就变成是她害的？！乔因想了想，冷冷笑道：“真对不起，我以为你未婚夫肯定会提前告知你的。你之前不也常说你们感情很好吗，谁会想到你未婚夫没告知你呢。”
韩靖哲被乔因一口一个“你未婚夫”给刺激了，虽然乔因的语气是平和的，表情是带笑的。
卓墨尧直接无视那三个人的恩怨小剧场，他拿出钥匙打开门，率先将自己锁在房间里。
韩靖哲径自走到乔姿身边，微笑道歉了几句。乔姿乖戾张狂的表情当即变更为小鸟依人，她耀武扬威地白了乔因一眼，趁势将脑袋靠在韩靖哲的手臂上，如同无尾熊随他走进公寓，再随他走进他的卧室。
乔因摇头，轻轻叹了一声，关上大门。她对他死心，不是在此刻，而是在当她需要他、向他求助时，他依然转动着方向盘，放任墨尧粗暴对她时。
洗漱完毕，乔因趴在床上翻来覆去。等她确定她今晚又要失眠时，挂钟上的时间已是午夜十二点。
乔因坐起身，打开窗户，看着阴晴圆缺的月。她解下一直不离身的芭蕾项链，抬手将项链吊起，出神凝望着项链上的缓缓来回旋转的芭蕾女孩。
种种事实与迹象预示着她与韩靖哲的缘分已尽，但乔因依然感激他曾经给过她的似水温柔。韩靖哲也曾有把她捧在手、宠上天的时候，不然，她绝没有海市蜃楼般的底气去坚信过他会不顾一切带她走。
如若乔因在懵懂时代不曾遇见韩靖哲，不曾视他为坚强活下去的信仰，估计她早已在无尽噩运中内心堕落，或是脆弱玉陨了。
只是，美好的事物容易逝去，有些幸福注定是来不及许愿的流星，你抓不住，也得不到。
人们说，爱情是一种勇敢。那么，放弃一份伤痕累累的爱，便是勇敢给自己一个华丽的转折。
走出那间禁锢内心已久的小黑屋，推开那扇从前一直恐惧的大门，接受豁然明亮的刺眼。不再无助落泪，不再自我垂怜。毅然决然放手，看着名存实亡的爱情粉身碎骨，从盛世走到荒芜。
那枚乔因戴了九年的芭蕾项链，被乔因装在小木盒里，搁在桌子上的一角。
曾经，他是你的天神。后来，你轻轻将爱放回地面，祝他安好。
虽然依然爱他，但是，不想再拥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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