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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5.妒火
乔因彻夜无眠，却毫无倦意。像蜡烛燃到尾声时的出奇亮堂，将这些年的情思执念内耗而尽。
她看了看挂钟，已是清晨六点多。她想去洗把脸，便走出房间。
经过沙发时，她看见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韩靖哲。乔因折回房间，将装有芭蕾项链的盒子捧起，走出去，无声将盒子奉到韩靖哲面前。
这些年，当乔因孤立无援、身心受辱时，她总是紧紧将芭蕾项链握在手心，用仅剩的温暖记忆苦苦支撑信念。
如今，那仿佛是一个已经惊醒的绮梦，她看着它无情抽离身躯，飞往另一个幸运者。
韩靖哲怔怔望着乔因，直到她用哭腔说出“我们解除婚约吧”。虽然她话未说完就泪如雨下，但是她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
韩靖哲只觉得自己好像被重重打回原形，失去了乔因，他的内心瞬间倒退回沙漠般的荒凉贫瘠。
他缓缓抬起手，接过盒子打开一看，眼眶红了起来，竟失去一贯的冷静平稳。他哽咽地轻问：“你决定好了？
乔因低头苦笑：“从小到大，一直是你决定了我的决定。这次，是最后一次了。”
韩靖哲站起来，按住乔因的肩：“如果是我决定了你的决定，那你为什么要逆着我的心愿解除婚约？”
“你不再爱我的这个事实，已经明显得令我无法再自欺欺人，难道要我去扮死皮赖脸的反面角色？我之前多希望你不要错过我。现在，我已经没有力气再在乎你了。”
韩靖哲用力摇晃乔因的肩膀，激动地低吼道：“你能不能不要被表象蒙蔽，而是用心去感受我对你的心？”
乔因委屈地反问道：“表象都已经不堪入目，谁还有信心去细究内里？难道我就不能知难而退，保留剩下的一丁点尊严给自己？”
韩靖哲试图使用拖延战术：“婚约的事情暂且不谈吧……”
“我们已无未来了。”乔因含泪将唇贴在韩靖哲的唇上，下一秒，她转身跑进洗手间，扭开水龙头……
爱上你，是最快乐的事，也换来了最痛苦的悲。
◎◎◎
用完早餐后，乔因习惯性要跟着墨尧坐上他的摩托，墨尧转头对她坏坏一笑：“对不起，我的摩托只让我的情人坐，为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请您以后自己去学校。”
“你这个……”刁钻恶少！乔因白了墨尧一眼。一大清早，他们就开始怄气了。
墨尧望着乔因倔强的背影，含笑拿起手机打给邓旭，交代他暗地里跟随乔因，直到她安全进校。
乔因重新折回公寓，将高跟鞋换成平底鞋。走了好久的路，才走到最近的公车站。
等到挤上公车时，乔因才真正领教到公交色狼的无耻指数。
当乔因正忙着与公交色狼们切磋太极时，隐隐听到有人喊了几遍她的名字。她不太确定地往声音的方向张望过去，发现公车的后座有一个穿着伊顿校服的男生在朝她招手。
乔因心想，挤到后面去站也好，没准那个伊顿高中的男生还能在见她被色狼骚扰时帮她出头。她赶紧在公车停站时，艰难往后面挤进去。
男生见乔因走过来了，便笑着起身给她让座。
乔因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个男生就是之前有过几面之缘的海颐。
乔因连忙婉拒海颐的好意，她不习惯受人恩惠。海颐执意要乔因坐下，乔因也执意要婉拒。正当两人忙着“互相礼让”时，一个浓妆的大妈毫不客气地往那个空位一坐，坐下之后白了乔因一眼，大概觉得乔因看起来斯文柔弱，大妈便无所顾忌、阴阳怪气地刻薄道：“早上本来就已经很挤，一个不用赶时间的女人跑来挤什么公车。”
海颐闻言，脸色一变，替乔因反驳回去：“怎么她就不用赶时间了？如果非要拿您的某种标准去看人，我也看不出您哪里像赶时间的人。”
大妈倚老卖老，将矛头莫名指向乔因：“哟，小姑娘行啊，还指使小青年来欺负长辈！”
乔因完全不懂大妈想表达什么，但她不希望小事化大。她轻轻扯了扯海颐的衣袖，轻声制止道：“算了，这种小事不值得计较。”
大妈不依不饶地讥诮道：“小姑娘还真会做人啊，黑脸先让别人扮，然后再出头做和事佬。”
其他人见状，纷纷为乔因抱不平。“年长的不一定配做长辈，有些为老不尊的人专挑斯文的小姑娘欺负，还好意思诬蔑人家小姑娘欺负长辈，难道‘以老欺小’就有理了？！”
看着大妈被众人说得无地自容，乔因心生不忍。
“谢谢你们替我抱不平，我很感动。现在大家各退一步，别再说阿姨了，也许我也有不对的地方呢。”乔因朝众人微鞠躬，用温和的方式终止了这段小插曲。
海颐看在眼里，对乔因的印象有了颠覆性的改观，也终于下定了某个决心。
◎◎◎
几天后。
这天下午，乔因正在舞蹈教室帮某个练芭蕾的女生压筋。那个女生本是从小练芭蕾的，但因为中间有两年荒置了舞蹈，所以软开度有些倒退了。
女生受不了压筋，痛得哇哇叫，汗都沁出来了。乔因的双手不停地帮女生的大腿做按摩，以防女生的韧带因此拉伤。
校长推门而入时，就刚好撞见这一幕。虽然知道乔因在帮女生压筋，校长还是笑着调侃乔因是不是在虐待学生。
女生听了，比乔因还急，她连忙替乔因解释个中原委。
校长笑着点头，暗自斟酌着：一个深受学生喜爱和拥护的老师，虽然不是师范毕业，但应该能胜任班主任这一职务吧。
于是，校长叮嘱乔因，工作忙完后到校长室找他。
当乔因去到校长室时，校长开门见山地说想让她当高二D班的班主任。
乔因有些为难：“很少有学校会让舞蹈老师当班主任吧。”
校长开始不露痕迹地给乔因洗脑：“其实你去当他们的班主任也不算唐突啊，他们本来就是艺术特长班，这个班里的孩子专攻琴棋书画，都打算将来在艺术领域有所发展……”
乔因还是担心自己会误人子弟：“可我不是科班出身，也没有当班主任的经验，怕管不好他们……”
校长哑然失笑：“他们集体签名请愿，希望你去当他们的班主任，怎么可能不服你的管？做班主任是很神圣的使命，大部分人在许多年以后，印象最深的就是班主任。乔老师想一想，还有什么，比‘桃李满天下’更令人欣慰？”
乔因心动了，不为成为他人记忆中最浓墨重彩的一笔，只为桃李满天下。
◎◎◎
隔天，乔因挑了一件白色长裙穿上，这是她认为最好的打扮，乔斯曾跟乔因说过，她的母亲慕涟最常穿的就是白色长裙。
在餐厅享用早餐时，卓墨尧被乔因白裙胜雪的容华给惊艳了很久，却在嘴上揶揄她：“你确定要穿最有母性杀伤力的长裙出去？公车之狼猖狂也，佳人何必自寻烦恼？！”
乔因还未应声，乔姿抢先一步接话道：“尧公子，这你就不懂了吧，有些女人就喜欢这种被群蜂缠绕的快感。”
乔因懒懒喝了口牛奶，看都没看乔姿，漫不经心地还击道：“别将你的个人兴趣用来揣度我。”
乔姿的脸色霎时一阵红一阵青。墨尧转头看了眼邓旭，邓旭的神情里分明写着“不关己事”，至始至终，邓旭没有关注乔姿，更别提守护她了。
◎◎◎
乔因与墨尧陆续离开了公寓。公寓里只剩下正在收拾餐桌的韩靖哲，与沉着脸坐在餐椅上的乔姿。
乔姿非常不满刚才的韩靖哲没有帮她出头，这令她很没面子。“为什么你刚才没有说话？”
韩靖哲只觉得乔姿不只情商低，连智商也低。他轻轻冷笑：“你非要自取其辱地去诽谤因儿，还好意思怨因儿的‘正当防卫’？！我不出声指责你，已算是给你面子。”
乔姿站起来，朝韩靖哲尖声叫嚣道：“你还叫她‘因儿’？我总是看见墨尧走进她的房间，然后要很久才出来。她那种人尽可夫的女人，我哪有诽谤她……”话音未落，乔姿已经挨了韩靖哲一个耳光。
乔姿怒目瞪视韩靖哲，眼神里爆发出一些恨，一些怨，一些阴冷。
韩靖哲虽然恨极乔姿的阴险狡诈，但男人打女人总归不对。他向乔姿道歉，并半蹲下来，想看看乔姿的脸有没有被伤到。
乔姿歪嘴冷笑，猛然扬起手，狠狠扇了韩靖哲两个耳光。
韩靖哲挨了耳光也不恼怒，甚至如释重负，觉得这样算扯平了。他转头走去卧室，打算准备一下就出门。
乔姿紧追韩靖哲，在他的背后冷笑道：“你自始至终没有尽到一个男朋友应尽的责任，以为给我一个虚名，我就会甘心于此吗。别以为对我冷淡，我就会知难而退。韩靖哲，我告诉你，我是一定要得到你的，如果得不到你，我就毁了你！你别想跟乔因那个姘头在一起，我这几天就去跟墨尧说，要他给我们张罗婚礼！”
◎◎◎
在走去高二D班的路上，乔因觉得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一种柔软中饱含着慈爱的责任感在她的心间徜徉，令向来心无波澜的她喜惧交加。
当乔因踏进高二D班时，学生们的第一反应不是欢呼，而是集体发怔了好久，整个班级静得像是时光静止了。
乔因始料未及，也猜不到是因为自己的袅娜风情令众人惊艳到忘了时间。她尴尬地立在讲台上，有些不知所措。她记起校长传授的治班秘诀——有事第一找班长。“谁是班长？”
学生们终于回过神来，他们纷纷露出慧黠的神情，仿佛在对乔因说“你猜”。不知是由哪个女生先起的头，其他女生纷纷笑着接龙下去。
——“嘻嘻，校草就是我们的班长。”
——“辨识度最高的那个就是我们的班长。”
——“杀伤力最大的那个就是我们的班长。”
——“文武双全的那个就是我们的班长。”
“那个人在我们班？”乔因再次环顾，就是没看到卓墨尧。
“嘻嘻，老师怎么都不认识我们的校草啊，”
乔因有些尴尬，她觉得卓墨尧就是她们形容的那种人，而且可能全校就他那么一个。没想到伊顿高中还有这么一个条件与墨尧不分伯仲的男生。
海颐笑着站起，朝乔因微微颔首。“老师好，我叫海颐，是D班的班长。”
◎◎◎
上午放学后，海颐提出要与乔因共进午餐。经过一番交谈，乔因得知海颐是音乐天才，在乐器和歌唱上有着别人无法比拟的天赋。海颐似乎是个很乐于教人的人，还主动提出要教乔因弹琴和唱歌的技巧。
在校园餐厅选好自助餐、找到位置与海颐并坐后，乔因按捺不住好奇地问道：“你知道是谁组织大家签名请愿，要我做班主任吗？”
海颐微微一笑，不予正面回答。“这是大家的意思，谁组织的并不重要吧。”
乔因与海颐正在用午餐时，墨尧与容婉琳也捧着午餐的托盘经过他们面前。乔因神情淡漠地瞥了墨尧一眼，随即很自然地继续埋头吃东西。
墨尧被乔因对他视若无睹的傲冷眼神给刺激到了，那么多的空位他都不去，偏偏挑了乔因旁边的邻桌坐了下去。
容婉琳抿了抿嘴，用奇怪的眼神盯视了海颐几秒。她跟着坐在墨尧的身侧，为了向乔因宣示自己对墨尧的所有权，容婉琳娇嗔着跟墨尧卖弄风情，对着墨尧一口一个“老公”，还说了不少令人起鸡皮疙瘩的情话。
乔因听在耳里，隐隐感到刺耳。她抬起头，微笑对海颐柔声说：“我们吃快点，待会我还想跟你学弹钢琴呢。”
海颐点点头，明显加快了吃饭速度。
一分钟后，乔因与海颐起身离开了食堂。墨尧的目光一直追随着乔因，直至她走出食堂的大门。
虽然乔因与海颐在走路时很客气地保持着半米的距离，但墨尧还是还是觉得海颐越界了。
容婉琳露出不屑的表情，嗤的一声冷笑了：“有些没档次的女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爱玩朝三暮四的把戏，还以为自己有魅力。”
墨尧不理会容婉琳的意有所指。如果可以，他倒宁可乔因是婉琳说的那种没档次的女人。这样，他可能就不会迷恋她至此了。
◎◎◎
在某个一般人不会知道的场子里，江淮木然坐在长沙发上，只是咬了几口白面包，就再也没吃了。
坐在江淮身边的几个女孩劝江淮多吃点，江淮却无法再下咽了。
这些日子，江淮过着地狱般的噩梦生活，她试着逃了几次，却不得其法。
这个暗无天日的大型地下**有个名字，叫，所有能让男人找到乐子的方式，迷幻吧均有提供，而且玩乐的方式没有下限，哪怕哪个女孩被嫖客玩死了，嫖客也无需负任何责任。对于这些受残害的女子，迷幻吧是毫无人道可言的地狱。
迷幻吧里有80%的风尘女子是被迫堕落的，谭富故意让她们饱受身心摧残，用以报复对手。江淮只是其中一个，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江淮被丢到迷幻吧的第一天，她就不堪其辱，将头往墙上撞去。所幸她本身没有多少力气，伤口并不严重。
其他同是被迫沦落风尘的女孩们见状，急忙找出急救箱帮江淮处理伤口。
“让我死吧，我定化为厉鬼，日夜纠缠谭富，令他不得安生！”苏醒后的江淮情绪失控，她还想再去撞一次墙，女孩们七手八脚地将江淮拦住。
从她们安慰她的言语里，江淮得知她们跟她的遭遇相似，同是被谭富抓来作为打击报复对手的工具。
一个面容姣好的女孩对江淮说道：“我叫莉淇，今年十六岁。家父是海关高管，他坚持不让谭富的走私货通关，无论谭富给了多大的筹码作为诱惑。
谭富后来恼羞成怒，把我捉起来糟蹋一番，然后把我丢到这个鬼地方任人玩乐。最卑劣的是，谭富还用我作为诱饵，诱骗家父到公海区域，将他杀了。本来我也想一死了之，但是一想起家父被杀之仇还没报，我不能就此自弃！活着，一切皆有可能。姐姐你不要寻短见，为了你的亲人，你一定要活着。”
江淮想起慕容奕。慕容奕看似风光，他只要一招手，就有一大帮人愿为他效劳。但是，慕容奕只剩下江淮这个亲人，再无其他感情港湾。
存活比弃世更需要勇敢，有情比无情更添负累。可是，因为对象是他，所以永远做不到相忘于红尘。
◎◎◎
几天下来，乔因与海颐几乎形影不离，甚至发展到相约去坐公车的优良习惯。
有关于乔因与海颐之间的闲言碎语开始在学校疯传，墨尧无意间听到后，整个脸都绿了。他默默对自己洗脑——自己的衣服被别的小子没打声招呼就拿去穿了，换谁谁不会恼火？这跟爱情没有关系，我只是对自己的领土主权被侵犯感到愤慨而已……不对，那不是我的领土，只是暂租地……那也不行，就算我不租了，其他人也不可以租……
墨尧的自我催眠，最终以完败告终，他克制不住心中的黑色暗涌，它翻腾着，如极恶魔鬼般，残暴啃噬了墨尧的冷静清和。
邓旭打电话告诉墨尧，说自己被一件棘手的事给绊住了，没法准时在学校旁边候着，希望墨尧派其他可靠的兄弟代替他去暗中保护乔因。
于是，墨尧在乔因快下班时，走到她的办公室门口，准备去接她。
过了一会儿，乔因出现了，而且她的身边还跟着海颐。
只见乔因与海颐载笑载言，她的眉目之间洋溢着墨尧从没见过的飞扬神采。
其实乔因只是和海颐在讨论班级里的公事，但看在墨尧眼里，却误读为——乔因在跟其他男人卿卿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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