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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淮月愣在了原地，他反复品味着方才玄华说的话，一瞬间仿佛回到了当年。
那年是他们出来历练的第二年，玄华吃了酒，一手捏着酒杯，一手搂着他的肩膀，也是对他说了这样的话。
要一直在一起，一起走下去。
后来如何了？
自然是一拍两散，虽还是最了解对方的人，但到底是一别两地，站在了不同阵营，身边有了各自新的队友。
江淮月看着眼前的玄华，扯了扯嘴角，想自嘲地笑一笑，却有些笑不出来。
沉浸于过去的人，也许并不是玄华，而是他自己。
“师尊？”
玄华早就料到江淮月不会正面回答这个问题，或者只是把这样的话当作是孩子气的玩笑，所以见到江淮月直接以沉默避开自己的问题，倒也没有觉得意外。
被玄华这么一喊，江淮月的注意力也被拽了回来，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最终谁也没有提起方才玄华的那个问题。
“走吧。”江淮月也没再提起让玄华留下来的事，只淡淡对他说了这两个字，便先一步往前走去。
二人穿过屏障，没了那屏障的隔绝，刚一踏上那片毫无遮挡的土地便感觉到水怪极强的灵力。
只是，这股灵力实在是有些熟悉。
江淮月皱起眉，下意识看了玄华一眼，见对方毫无一样，算是松了口气。
这股熟悉的灵力，是属于玄烨的。
江淮月对玄烨熟悉到了一种令人惊叹的地步。
他们曾经好到仿佛是一个人，最佳搭档，没有人比他们更加熟悉彼此。
灵力最多辨别是修炼什么的人，一般来说，便是多有个人风格的修士，也很难从灵力辨认出是什么人。可江淮月与玄烨就是能从灵力辨别出彼此，即便对方没有出现，也能在感知到灵力的时候知道这就是属于对方的灵力。
江淮月突然在想，自己该不该后悔，此番不该让玄华一起来的。
这股灵力既然是属于玄烨的，那这股灵力难保不会对玄华产生什么影响，比如唤醒他那好像被抹消的记忆。
江淮月也不知道那些记忆到底是不是被抹消，原先的玄烨是不是已经被抹消，可他既然探入神识的时候发现是一片空白，那他就不会再去追究，只当这是个全新的人。
至于记忆到底回不回得来……
江淮月看了玄华一眼，心底叹了口气。
走一步算一步吧。
“师尊，接下来我们该做什么，杀了那水怪吗？”玄华感受着那浓郁强大的灵力，心底隐隐有些兴奋，他还没遇到过这样强大的妖兽，此番若非跟着江淮月，门派可不会这么早给他们派发如此高级别的任务。
江淮月点点头，却又说：“我们主要任务不是杀水怪，我们还得下到水中，看看是什么东西产生了这水怪。”
很少见江淮月开口为自己解释什么，玄华因此多看了江淮月几眼，总觉得自从穿过这屏障，师尊便有些奇怪了。
不过，这样的话，玄华也不会直接问出口。就像他心中已经隐隐对江淮月产生师徒间不该有的感情，他只会藏在心底不说出口一般，一些话他也不会向江淮月问出口。
面前熟悉的灵力随着风扑向江淮月，他远远看着灵力最浓郁的方向，判断水怪应该就是在那个地方。
他又看了一眼身旁的玄华，略想了想，提起玄华的衣领，拽着人瞬间到了水怪面前。
玄华甚至都没反应过来，回过神来的时候已经走过好长一段距离，直接从屏障前到了韩江边。
缩地成寸，瞬间移动，这样的法术也不是完全感觉不到。江淮月是习惯了，玄华头一回感受到，自然是不习惯。
被提起来瞬间闭上了眼睛，这一睁开眼睛，往上一看，直接与那水怪肚子上的两双眼睛对视。
“这，这什么东西？！”玄华已经被江淮月放下，看到这样的两双眼睛，他一下跳到了江淮月身后，神色有些扭曲，瞪着眼睛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江淮月瞥了一眼那两双眼睛呢，倒是不觉得恶心或是可怖，只是想起当年他与玄烨其实也杀过一次水怪，不过并不是在这里。
那是在卓灵山内山洞里，洞内有一条地下河，不记得是为了什么事进入山洞了，只记得进去之后被卷入地下河，飘到了一处空旷的山洞，一睁眼就是这样一直水怪。
与如今这水怪十分相像，不过当初卓灵山的水怪要更强一些。
想不通，虽说这股灵力算是极强，但让江淮月来解决，多少还是有些杀鸡用牛刀。
眼前的水怪没有攻击江淮月，他只是用那两双眼睛看着江淮月，试探着朝江淮月伸出触手来。
“师尊，这畜生为何……”
玄华看着这奇怪的景象，大气不敢出，忍了许久方才对江淮月问出这话。
可话都没说完，便看见江淮月转过头，朝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玄华见状连忙闭嘴，只看着江淮月伸手去触碰水怪的触手。
如今的江淮月被水怪那股熟悉的灵力拽入一个不知是自己的回忆还是对方的幻境，他只知道对方是没有恶意的，也不知道到底想要做什么。
江淮月睁开眼，如他所料，身边已经没有了玄华的身影，眼前却多了一个更加熟悉的人。
是玄烨。
他抱着刀，吊儿郎当地坐在石头上，听见江淮月朝自己走来的脚步声，回过头看着他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
“淮月，你来了。”
那语气熟稔得仿佛那段知己时光，但玄烨那双红色的眼睛总提醒着江淮月这副模样的玄烨一定是叛逃之后的。
但即便知道，江淮月还是走了过去，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如对方一般熟稔，点了点头。
“嗯，我来了。”
“你看见了吧，我养出来的小东西。”玄烨一直爱这么笑，或者说玄烨一直喜欢对着江淮月这么笑。
他指着前方，怕江淮月不知是何物般，说：“就是这个，你在外面看到的也是它。”
江淮月顺着对方手指的方向看去，看着那在水中游着的小小水怪，形状怪异，但能感觉得到对方并无恶意。
“水怪肆虐，到底怎么回事？”可外边所说的水怪肆虐，江淮月还是不得不问。
玄烨听到这话，眉头一挑，带着几分讥讽地大笑起来，说：“我的好淮月，你真的很好骗。”
“什么？”其实江淮月听到这话已经猜到许多，但他还是想听玄烨亲口说出来，猜测终究只是猜测，他有时候还是更想听到确切的答案。
玄烨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去触碰江淮月额间白色的法印，那样一竖在那里，泛着银光，煞是好看。
“他们不说水怪吃人，大家怎么会远离这水怪？”玄烨有些俏皮地眨了眨眼，打了个响指，前方戏水的水怪便游了过来，亲昵地蹭着玄烨伸出去的手。
江淮月感受着那水怪身上熟悉的气息，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猜测，问：“你用自己的灵力做出来的？”
“不止，还加了一滴血。”玄烨并不避开这个问题，甚至将加入了自己的血这件事都告诉了江淮月。
江淮月知道眼前的人并非最后的玄烨，也许只是玄烨留下的一缕神识，并不完全是玄烨本人。
可江淮月还是为重新见到如当年那般的挚友感到激动，不知为何心潮澎湃，也许他就是想回到当年。
沉浸在过去的人是他自己。
江淮月知道不对，可每每见到旧物还是会被拽入往事追忆当中，何况是见到了这缕属于玄烨的神识。
“我的血，可是有大用处哦。”玄烨的手指还是按在江淮月额间，看着他的眼神带上几分着迷，嘴角微翘，感叹着：“真好看。”
江淮月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只是这样安静地看着他，许久许久，方才又说：“水底还放了什么？”
“他们跟你说水底有宝物？”玄烨挑眉，讥讽地笑着，眼神中带着几分疯狂，说：“他们就知道这么猜，其实从来都没有什么宝物，最大的宝物就是我。”
什么意思？
江淮月突然发现玄烨身上也许有什么秘密是他一直以来都不知道，甚至没有窥见半点影子的。
也许从前玄烨也不知道，也许是叛逃之后才发现不对。
玄烨并不会欺骗他，这一点他们二人都很清楚。
他从来不考虑玄烨欺骗自己的可能性，虽说有时候爱开玩笑，但开玩笑与欺骗是不同的。
“什么宝物，玄烨，告诉我。”
江淮月很少把急切摆在脸上，他看着已经渐渐淡去的玄烨，连忙伸出手，想去抓住对方收回去的手，恶口却什么都没抓住。
仿佛当年玄烨离开的时候，他伸出手想抓住对方，却什么都没抓住。
有一种近乎崩溃的情绪突然涌上心头，却是一瞬间便叫江淮月硬生生压了回去。
不能崩溃，不能有半点脆弱显露人前。
谁都知道正道联盟在玄烨叛逃之后一直死盯着他，一旦有什么薄弱之处被正道联盟发现，那便是正道联盟的一个突破点。
江淮月咬了咬牙，闭上眼，离开幻境，回到现实当中。
又一次睁开眼，眼前已经不见了那只水怪，而江淮月的手就这样伸在身前，握紧拳头，掌心似乎抓着什么东西。
似有所感，他张开手，发现掌心躺着一颗泪滴状的灵玉。
血红血红的，看起来其实不像泪滴，更像是血滴。
这灵玉就是滴入了玄烨的血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