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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嘉平！你又盯着我看什么！嗯？是不是学的太好了？”
苏老头突然瞥到许嘉平的炯炯目光一时间有一丝失神，片刻之后有立马板起脸，用手指着许嘉平吼道。
“来来来！请你来解释解释什么叫‘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许嘉平看着有一点气急败坏的苏老头，无奈地耸了耸肩，满脸无辜地开始讲解起自己对这句话的理解。
“这句话的意思是君子即使穷途末路，依然固守节操和本分，小人身处逆境，就容易想入非非，胡作非为。圣人用这句话教导世人即便处境艰难，也能够贫贱不移，保持初心。”
苏老头听了许嘉平的讲解后，微微挑了挑眉，好像并非十分满意，用目光注视这许嘉平，期待着下文。
“呃当然，这都是按照您之前已经注解过的内容所理解的。”苏老头教书有一个毛病，在载酒堂里时，他只教增广贤文，对于其他儒家经典不作丁点讲解但这不代表他不支持孩子们博览群书，悟那更加深刻、晦涩的圣贤道理。
只要孩子们在读不懂或者有疑惑时来找他解疑，必然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的。
但是，他从来不在学塾里讲其他的书。按照他的说法，“俗言道‘读了增广会说话，读了幼学走天下。’一群小毛孩子，连话都不会说，人都不知道怎么做，还想着行走天下，身体力行那些圣贤学说？先回家多吃几口奶罢！”
苏老头听着许嘉平说完这句话后顿时火冒三丈，说“我不讲你就不会自己去悟一些新的东西吗？‘温故而知新’这句话你也知道，怎么，都白教你了？是不是全部都要我讲出来才行？我不催你吃饭，你是不是就不吃了？嗯？”
面对着苏老头滔滔不绝的话语和一连串的发问，许嘉平不知如何作答，只好慢慢听着。
“不光是许嘉平！你们这些小兔崽子都给我听好了！书上的圣贤道理都已被无数辈人注解、讲授，现在整理的出来是为大众所普遍接受的。但是每个人的经历、生活都不一样，得出来的道理能一样？没有一点自己的思想，你们中有些人还着去混个所谓‘挂名’？痴心妄想！哪怕是清越国也不会要傀儡一般的儒生！”苏老头的气质突然变了，双目并没有因为喝酒而变得浑浊，反而透露出清明。
学生们听着这样的训斥也都正襟危坐，不像从前那样嘻嘻哈哈。
“‘君子固穷，小人穷斯滥矣。’这句话的普遍解释是这样的没错。但是以老夫来看，此‘固穷’的‘穷’并非仅仅只是局限于‘处境艰难’。‘贫’与‘富’相对，‘贵’与‘贱’相对，而‘穷’则与‘达’对应。何为‘达’？‘达’释为‘于大道之上行’，后有‘畅通、通达’之意。那么显而易见了，何为‘穷’？‘穷’即为‘无路可行’所以“君子固穷”在老夫眼里应为‘君子本来就是无路可走的’”。
君子本来就是无路可走的。言外之意为何？
虽然无路，却仍要走下去。世间本无路，皆为世人使之成路耳。
整个学塾，鸦雀无声，只见微风从窗棂中穿过，好似在屋梁上转了一圈，又微微掀起苏老头的衣角。
“是嘛，君子本来就是无路可走的。”语罢，苏老头抬起微红着的脸，转过身深深地望了一眼那画卷上的老人，双手互握合于胸前，拱手而立，如沐春风。
学塾散学后，大多孩子都是与苏老头行过礼后，便急忙忙地赶回家中。
孩子们大都来自东街，父母也大多离开了这座并不富裕的小镇，远走他乡，寻觅活计，只有在过年时才会回到小镇。
在添置家什的同时，才能顺便给孩子偶尔带回来些新奇物件。这些家里面大都只剩下年迈的祖父母和年幼孙辈们。
所以，孩子们需要去干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如挑一担水，打一篓猪草，上念秋山碰碰运气，看能不能偶尔采到一两株郎中需要的草药……
最后学塾里留下的只有许嘉平和李雪霏。
当然，还有刚刚上课时举止古怪的苏老头。
“雪霏啊，怎么了，有什么不懂的吗？”苏老头盯着这个粉雕玉琢般的小丫头，展开了很少能够见到的笑颜。
“苏先生，没事，代我父亲向您问好。”说罢，李雪霏对着苏老头郑重地行了一礼，两梢柳叶眉好像也因此微微一蹙，以表敬意，然后迈着步子，小跑着离开了学塾。
许嘉平站起身，走到苏老头身边，看着李雪霏离去的身影，白袍被随着跑动的节奏而飘舞，黑色长发如瀑一般，仿佛正在湍流不止，远远看去像一只白蝴蝶随风而起。
“这小丫头虽然外貌清冷，但灵气十足。哎，十几二十年的，这天下不知道有多少好男儿见着这两梢柳叶眉，便如喝了那最烈最猛的好酒啊！”苏老头在李雪霏离去后，看着白色的背影打趣道。
“我不知旁人，反正孙天命这小子看样子算是要栽这小姑娘手里了！”许嘉平想起孙天命那贼头贼脑的模样，和他与李雪霏闹别扭时两颊升起的属于孩童的红晕，不禁地笑了笑。
“老头子，和那李家相处可好？”许嘉平转过头，看似随意地问道。
“还是那样，相安，无事。”苏老头依然带着笑意看着那渐行渐远的背影，又仰头看了看天。
“不过，这小镇果然也是有点意思。”
“怎讲？”许嘉平诧异地盯着苏老头，他知道能让苏老头提起兴趣的东西，并不多。
“这李家老翁，明明已是元婴大修士，却甘心屈居小小清越一地。清越国不过是大清王朝的一个小小隶属国。再说，放眼整个大清王朝，元婴境的修士，在王朝供奉中也是数一数二的。况且，别看这李老头体态发福，他还是个练家子，约摸着最少也七境、八境了。只是，不知这厮是纯粹的拳脚武夫，还是修习有成的兵家修士。”李老头伸出小拇指，浑不在意地抠了抠鼻子，又眨巴几下眼，漫步经心地说道。
“或许，是来躲避仇家？”
“不像，避仇何须来此地，以他的实力，在这天下寻一处无人问津的世外桃源，倒也不是难事。”李老头否认了许嘉平这个想法，继续说道
“况且，前几年年那胖县令陈大人来桃李镇时，特意登门拜访了李家和王家。有意思的的是，他的贴身扈从虽不是练气士，但也是一名七境武夫。清越国的小小县令竟然有一名七境武夫做保镖，你说奇不奇怪？也不知当年那胖子得到的上面的意思是来敲打李王二家，还是谈买卖，或是二者皆有。”
许嘉平知道，这里的“上面”所指并非清越国。
因为清越国，不够格。
胖县令得到的命令应该是从大清王朝那座小朝会中传来的。“那王家有什么动静？”
“不过是依附了大清王朝的一个附属门派罢了，不足为虑。”
在十五年前，李家还未到桃李镇时，王家便是桃李镇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据镇上人传，王家和山上那些神仙人物有所来往。
“老头子，我知道你那本事通天的大。但是，如果水太浑的话咱就别掺和了，到时候别惹得一身腥。”
许嘉平看着苏老头飘着的白发和越来越老旧的衣袍说道。
“你个毛还没长齐的小兔崽子，老夫一大把年纪了，还没有你谨小慎微？我只是好奇，当年耗去老夫数十年道行，才算出的桃源之地究竟有什么古怪。”
“你快回家去吧！老夫去喝酒了！和你在这叨叨有甚意思？”苏老头下了“逐客令”。
许嘉平虽然和他的关系十分亲近，但也毕恭毕敬地行了礼，之后又晒着和煦的日光，慢慢悠悠地往平乐巷挪步。
苏老头看着许嘉平慢慢悠悠的背影，心里想到:
君子固穷，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