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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半夜,上官逸忽然开始发高热。

莫轻寒在他房间搭了个地铺守着,时时留了个心眼观察上官逸的情况,半夜起来查看时发现他身上火热,烧得晕晕乎乎的,心中暗道不好。

自他认识上官逸时他身上就有寒症,据说是小时候中毒导致的,但不知道被哪个高人医治过后,只要不接近寒凉之地,寒症就不会发作。后来他又被下了噬魂蛊毒,这噬魂蛊毒是世上最险恶的毒药之一,发作时蛊毒随着血液流动,缓缓散入四肢百骸,不但会加剧中毒者体内原本的宿疾,而且会让人丧失神志,浑身上下如同被千百只恶虫噬咬,最终痛苦而亡。

上官逸上一次因情伤而毒发,幸亏他用了半支天山雪芙蓉才捡回上官逸一条性命。饶是上官逸从小习武内力深厚,也调养了许久才恢复过来。如果能一直地呆在温暖的夏州,不让噬魂蛊再次发作,鬼神医曾言他可安稳度过数十年余生。可他偏偏要为雪若翻越雪山极寒之地,又在玄冰洞内不顾死活地给她又是喂自己的血又是输送真气,导致寒症侵犯脏腑,浑身经脉受重创,已然现出了油尽灯枯之迹象。

如今他的身体日益虚弱下去,为了压制寒症发作,他不惜动用了寒冥功。记得鬼神医曾说过,非万不得已之时万不可用这一以毒攻毒之法。

因这寒冥功最为阴毒刁钻,虽然能有效克制寒症的发作,使人呈现出脉息平稳的健康假象,但实则对人的身体损耗极大,在压制寒症的同时一点一点消磨掉人的元气和气血,一旦寒冥功也压制不住体内如冰山崩裂的寒症爆发时,人便会立即血脉封冻而亡。

上官逸一向体寒,每每身体虚弱之时只会导致寒症发作,而今日受了外伤却开始出现高热的反常状态,这让莫轻寒心里一阵阵发虚。

他把两个弟子叫醒,拿铜盆盛了冰冷的井水进来,用湿布反复覆在他额头降温却仍不见好转。

上官逸烧得有些神志不清,脸上出现不正常的潮红。莫轻寒见他烧得厉害,将手中的湿布交给莫德,让他们在床前照看着,他去叫公主殿下过来查看一下上官逸的病情。

刚要迈步,袖子突然被人拉住,回头看去,只见上官逸躺在床上半睁着眼,呼吸有些急促,吃力道:“不要叫她。”

莫轻寒虽知晓他不想雪若为自己担心,但心中仍不免有些生气,“你病得如此严重,还怕惊扰了她不成?”

上官逸眼神有些涣散,嘴唇干得裂开,但仍强打精神坐了起来,靠在床栏上慢慢道:“我自己的身体心里有数,只要你不咒我就没事。”他虚弱地看了莫轻寒一眼,“别傻站着了,我渴了,倒点水来喝。”

莫轻寒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从莫涵手中接过倒满温水的碗,坐在床边要喂上官逸喝,上官逸自己伸手接过碗,将水喝了下去,淡淡道:“我没事,一点小伤而已。”

见莫轻寒仍旧一脸担忧地望着自己,安抚道:“你跟着我不是一日两日了,这点小伤何必大惊小怪,明日烧退了就无事了。”

莫轻寒望着他鬓边日益明显的白发,忧愁道:“这一次不一样”

上官逸望着他,忽然微屈手指,轻轻地触碰了一下他脸上的面具,怅然道:“你跟着我,受罪了。”

当年只是无意之中救了他,也不指着他报答。这么多年过去了,只有他不离不弃地跟着自己,哪怕刀山火海,哪怕脸被毁容,要一辈子戴着这个丑陋的面具,他也没有抱怨,执意不肯离去,傻乎乎地一直跟在后面,默默地照顾自己。

还记得他伸出三个手指,一脸认真地许诺说要一辈子做自己的跟班的样子,那时的他眼神单纯明澈,脸上总是挂着笑。世情凉薄,有谁会把承诺当真,何况是个半大孩子的话,自己当时这样想着。不料,他竟然是个死性子,说到做到。

莫轻寒接过他手中的碗,呵呵笑了笑:“这面具戴着冬暖夏凉特别好,要不是你长的倾国倾城,我也推荐你戴一个!”

上官逸被他逗笑了,忍不住咳嗽起来,咳着咳着竟然吐出一口血来。

莫轻寒一见慌了手脚,紧张的手都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忙站起来吩咐莫涵:“快请公主殿下过来替大人诊治!”

“不许去!”上官逸撑着床板,侧着头喘息道。他的唇上血痕犹在,一贯苍白的脸现出红润的色泽,眼若笼着一烟寒水,整个人仿佛枯枝上极盛将凋的花。

莫轻寒不理他,推着站在那里犹豫的莫涵:“快去!”

上官逸冷声道:“你们若是不听我的,今后就不必跟着我身边了。”他声音不大却有着不容抗拒的威严。

莫涵为难地看着师父,莫轻寒叹了口气,无奈摇头示意他作罢。他扶着上官逸躺下,温言道:“你别生气,我听你的还不行吗?”

上官逸疲惫点头,阖上眼睛,不再说话。

不知是老天庇佑,还是上官逸一向说到做到,不到天明的时候,他出了一身汗后,高热也随之而退,让操心了一夜的莫轻寒总算放下心来。

天蒙蒙亮的时候,莫轻寒捧着铜盆出去倒水,路过左子衿住的那间屋子,见房门虚掩,里面仍亮着烛火,便放下了手上的铜盆,进去一瞧究竟。

桌上的医药箱子敞开着,装药的瓶瓶罐罐摊了一桌,旁边摆方着喝了一半的药碗,床头的桌几上铺着一块深色的布,上面整齐地插着一排针灸用的银针,让人仿佛看到了昨夜忙碌诊治的场景。

房内没有侍女,除了安静地躺在床上的左子衿,只有趴在床边睡着的雪若。她大约也一夜未睡,伏在床沿边上睡得很沉,房门应是其它人离开时忘了关了。

莫轻寒的目光停留在雪若伸在床上的手,她的手拉着左子衿摆放在床上的手,即使在睡梦中,她的手指也紧张地拽着,好像怕他逃走一般。

莫轻寒心中有些不是滋味,默默地关上门退了出来。

第二日,卑兹罕使者前来驿馆交换国书,并正式迎请昭月公主前往凉州。

夏州骠骑大将军上官逸出来代表昭月公主完成了国书交换的礼仪,上官逸拿着换好的国书来找雪若时,他在门口迟疑了一会儿,推门进去的时候,果然,她仍旧守在左子衿的病床前。

左子衿已经醒来了,面色灰白地坐在床上,虽然芸儿也在屋内服侍,但却见雪若手里捧着碗,亲自拿着银勺在给子衿喂药。

上官逸拿着国书站在离床几步远之处,忽然感觉自己像一个闯入的外来者,显得有些多余。

他迟迟没有开口,过了一会儿,在芸儿的提醒下,雪若才发现了他的存在,回头看到他时不由眼中一亮,展露笑颜。

上官逸刚要开口,便听她激动不已道:“上官逸,你知道吗?我师父现在好多了,昨晚可把我吓坏了,还好有惊无险。”

上官逸眼中一黯,却笑了笑:“这下你可以放心了。”转身又向左子衿道:“左先生需多保重身体才好。”

肩膀伤口的钝痛弥漫开来,脚一阵阵发软,他的手隐在袖子中,不动神色地扶在旁边的桌上,背上冷汗湿透衣裳。

“多谢大人关心。”左子衿抬眸漠然看了他一眼,喝了一口雪若送到唇边的药。

上官逸定定地站在那里,脸色有些难看,半晌才道:“那我就不打搅了。”他放下手中的那卷纸,转身就往门外走。

“对了,上官逸。”雪若忽然叫住他,关切问道:“忘了问你肩膀上的伤好些了吗?”

上官逸微微侧过头,狭长的双眸看不出任何情绪,淡淡道:“已经无碍了,多谢关心。”说罢便快步出门去了。

雪若“哦”了一下,放下心来,低头从碗里舀了一勺药,喂给左子衿喝。

左子衿忽然问起这一路她与上官逸结伴而来,可发现什么异常吗?

雪若一怔,不由想起了那些在他们困难时及时出现的神秘男子。

她目光闪烁了一下,轻松笑道并没有什么异常,这一路多亏上官逸的相护才能顺利抵达凉州,师父不要多心了。

左子衿沉默了一会儿,才缓缓道:“你从小生长在王宫中,想必也明白,身边越是强大的人,越不可不防。那上官逸一向自傲,唯独对殿下死心塌地,此次他冒着风险也要陪你来凉州,如若果真出于一片真心,那自然是好。但如果他有别的心思,则对殿下对三王子都是巨大的威胁。毕竟,他也是世子的左膀右臂。”

雪若心情复杂地听着,一言不发。

子衿伸手指了指不远处架子上的一个包袱,“那个布袋里有一个黑色药瓶,你帮我拿过来。”

雪若不解地望着他,起身去包袱里翻了那个药瓶出来,是个小巧的黑玉瓶,握在手中泛着莹润的光泽。

子衿看了一眼她手中的药瓶,道:“这里面有一粒药,叫幻海悲吟。它可以让人浑身功力在短时间内消散殆尽,武功全失且神志昏聩,但此药只有两个时辰的效力。你将它带在身边,万一日后上官逸对你构成威胁,而你又无法控制他之时,只需哄他服下便可轻松降服。”

雪若的手像被烫到一样,药瓶差点脱手而出,眼神骤然慌乱,连声拒绝:“不不不,师父,我不要这个东西。上官逸他,他不会对我构成威胁的。”

子衿瞟了她一眼,淡然道:“我并没有叫你现在用,只是放在身边作为不时之需,如果他果真对你忠心不二,你也可以永远不用此药。”

雪若心里乱成一团麻,怔然握着那个药瓶,只觉得上面那浓重的黑色仿佛要渗透到指尖上一样。

因左子衿旧疾复发需要休养,原本第二日和亲队伍前往凉州的计划向后推迟了一日,据说昭月公主不顾卑兹罕使臣的不满,坚持要晚一日进凉州。那使臣也不敢得罪日后的世子大妃,只能派人向世子次丹去紧急禀告。

次丹原本十分不情愿,但想到那日雪若的温言软语和深情蜜意,心顿时软了,暗道多等一日又何妨,毕竟两情岂在朝朝暮暮。他想到从此便可一解相思,美人日日陪伴在侧,温香暖玉红袖添香,不禁喜上眉梢。

因担心子衿病情反复,雪若这一日的大多时间仍陪在子衿身边,眼见他的脉象渐渐平稳,气色也逐渐恢复才略宽了心。这才想起好像这两天都没怎么见到上官逸,也不知道他肩膀上的伤好些了没,便起身去他房间找他。

推开上官逸的房门看,看到他正靠在软塌上在与莫轻寒下棋。

见她进来,上官逸眸光微动,脸上并没有流露什么表情,只是轻持白子放在棋盘一隅,吃掉了莫轻寒的一片黑子。

在莫轻寒不满的抱怨声中,雪若放下手中装着纱布和药膏的托盘,歪着头看了一会儿他们的棋局,便笑着问上官逸肩上的伤口如何。她关切道,你把衣服脱下,我来替你换药。

莫轻寒冷哼了一声,张口刚要接话,上官逸冷峻的目光扫过来,他打了一个寒颤,自觉地闭上了嘴。

上官逸没有看雪若,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棋盘,轻描淡写地回答说伤口愈合得很好,等下让莫轻寒替他换药即可。

雪若略微一怔,隐隐觉得他有些不高兴,刚想再开口时,就听莫轻寒道:“上官逸他皮糙肉厚,不碍事的,左先生身子弱,殿下你还是去照应他吧。”

雪若看向上官逸,只见他低垂着眼眸,抿唇不语。

房中的气氛有些压抑,雪若挤出一个笑容,说那就麻烦莫先生照顾他了,又看了一眼上官逸,才转身离去。

上官逸的目光跟着她走出门外,直到那窈窕的身影向左子衿房间的方向走去。

他唇边浮起淡薄微凉的笑,手上的白子随意地摆落在棋盘上,回过神来的时候,竟然被莫轻寒吃掉了一大片。

“你的心乱了。”莫轻寒麻利地收着桌上的白子,见他面上紧绷,只能口不应心地宽慰道:“不过,他们是师徒之情,亲厚一些也是难免,你要往开出想。”

上官逸自嘲地笑了笑,没有接话。

想起刚刚认识她时,她扮做芸儿的样子,他向她探听公主殿下的情况,被她义正言辞地斥责了一番。她说,昭月公主殿下早有意中之人。言者无心,听者有意,这句话竟成了他的一个心结。

她为了左子衿苦练箭法,抛头露脸在围猎场比箭,他想起医馆里他们两人在烛光中相拥的身影,想起左子衿昨日昏倒时,雪若惊慌失措仿佛天塌下来的样子,想起昨日两人在房中喂药的场景

一幕幕场景不期然浮现眼前,他心中涌起酸涩,即使雪若与他已经互表心迹,可是只要左子衿一有事情,她就会不顾一切地去照料他,而他,则立刻被她抛到了脑后。

为了与她相见,他苦等了六年,但这一世他们相遇自今不过短短一年。而左子衿,他不仅救过她的性命,还陪伴她从小长大,手把手教习她医术。

难道,竟是因为她与左子衿爱而不得,所以退而求其次才找了自己?

他正在胡思乱想之际,就听到莫轻寒在一旁说道:““来来来,我来帮你换药,你这个人啊,一会儿嫌我包扎不来,一会儿又非我不可,变得也有些快了。”

他边捯饬着盘子里的纱布,边不厌其烦地念叨:“我跟你说啊,上官逸,你此次受伤严重,需要好生调养。这几日再也不可轻易动用内力了,否则能不能撑到去见鬼神医就不知道了。”

回头见上官逸手里捧着一个绣着双蝶的精致荷包发呆,便喝道:“还不放下那香艳之物,把衣服脱了!”

隔日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碧蓝的天空没有一丝云,阳光无遮无挡地洒向大地。

夏州的和亲队伍带着一应的婚礼仪仗,浩浩荡荡地准备从驿馆出发。

停在最前面的是昭月公主的车辇,套着四匹高头大马的马车豪华宽敞,车内用锦垫搭出一张舒适的床,上面铺着厚厚的羊皮和靠垫,床中央放置着一个紫檀小桌几,上面摆着茶水和几样精致的小点心。

上官逸因身上有伤也弃马而改乘马车,他一个人登上马车时,不经意地看向不远处,雪若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左子衿上了她自己的那架马车。

他怔然站了一会儿,面无表情地掀起车帘钻进了马车。

马车刚刚启动,又忽然停了下来,他不明所以想开口问,忽然车帘掀起,一个小小的身影不声不响地钻了进来。

上官逸不由一惊,显然没想到雪若为何会上他的车,“你怎么来了?”

雪若向车外张望了一下,放下车帘,笑盈盈道:“小逸逸,我来陪你呀。”说着便挤着坐在他身旁,亲热地要搂他的胳膊。

上官逸向旁边偏了偏身子,躲开了她的手,克制住心头的喜悦,冷淡道:“你怎么不去陪左先生了?”

雪若眸光粼粼地望着他,弯了弯眼睛,笑出梨涡,“因为小逸逸不高兴了,吓得我赶紧过来陪他呢。”

上官逸脸上有些挂不住,坐直了身体,嘴硬道:“我哪里有不高兴,你未免把我想得太小心眼了。”

雪若用手撑着下巴,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看着他,“原来你没有不高兴,看来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上官大人,我错了。”

她一脸诚恳道:“那我小小地表示一下歉意吧。”说着探起身体,在他的唇上猝不及防地亲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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